《韩雪诗咏中国古代寓言》序
《韩雪诗咏中国古代寓言》序顾建华
韩雪是位多才多艺、成就斐然的文化人。他以撰写歌词、童诗见长,作品很受欢迎,屡屡获奖,已有多部词集、诗集出版;同时又涉猎广泛,无论散文、小说、曲艺、报告文学,还是诗剧、小品、电视专题片剧本,都有佳作问世。
韩雪也写过一些寓言。他今年年初出版的儿童诗集《班门弄斧的故事》,就有寓言诗。虽然为数不多,却是风格多样。如《致老鼠》、《蜈蚣买盐》风趣幽默,《狐狸的邀请》等篇生动细腻,而《葡萄》一首只有寥寥两行十个字:“拥挤的结果/谁也长不大”,很能让小读者细细咀嚼,从中悟出些什么道理来。尤其引起我的注意的是,其中还有韩雪用新诗的形式重新演绎古代寓言的寓言诗《狐假虎威》、《鹬蚌相争》等,这在我国是具有创新精神的大胆尝试。
韩雪创作的这类寓言诗已达130首,现在结集出版,我觉得很有意义。
大家知道,欧洲寓言是以伊索寓言为源头的。相传伊索生活于公元前6世纪,现已失传的最早的古希腊寓言集《伊索故事集成》则成书于前4世纪之末前3世纪之初。其后,曾有许多作家、诗人一再对伊索寓言进行改编和再创造。如1世纪的菲德鲁斯、2世纪的巴布里乌斯都分别用拉丁韵文、古希腊韵文改写过伊索寓言。甚至到17世纪初伊索寓言已经基本定型之后,改写伊索寓言仍大有人在,其中不乏寓言大师。如法国古典主义寓言家拉封丹(1621-1695)把他的第一集寓言诗称为“拉封丹用诗体写作的伊索寓言”,公开申明“大家熟悉的许多情节多来自伊索寓言”。俄国现实主义寓言家克雷洛夫(1769-1844)也有很多寓言诗是取材于伊索寓言的。伊索寓言滋养了欧洲一代又一代的寓言家,另一方面,后代的寓言家又通过改写伊索寓言一次又一次地丰富了欧洲寓言的宝库,大大提升和扩大了寓言的社会作用和现实影响。
灿若星河的我国古代寓言,有着与欧洲寓言不同的悠久的、独立发展的历史,作品浩如烟海。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1994年编注出版的《古代中国寓言大系》,就选有自先秦至晚清的283家的1200多篇寓言。但纵观我国寓言的发展,没有出现过欧洲那样的对经典作品一再改写的现象。我国直到上世纪的新文化运动后,才开始有人把古代寓言翻译成白话。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对我国古代寓言进行改写、续写甚至反其意改写、续写的作品逐渐增多,现在已经屡见不鲜了。不过它们大都是散文作品,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我一直未曾见到过像拉封丹、克雷洛夫那样的变更古代寓言的体裁、经过富有创造性的再创作的寓言诗。韩雪这本用新诗体写作的中国古代寓言,大概是第一本。
我国古代寓言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是极为宝贵的精神财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韩雪借鉴欧洲寓言家改写伊索寓言的经验,用新诗重新演绎我国古代寓言,不但丰富了当代的寓言创作,也是探索了传承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又一条途径,让广大读者特别是少儿读者可以通过他的“诗咏”更便捷、更广泛、更深入、更有兴致地认识、接受、理解、思索我国古代寓言,汲取传统文化的精华,提高素质、修养。我们希望将来有更多的这样的作品出现。当今的寓言家们应该珍惜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既用以滋养自己创作的生命力,同时又使之发扬光大,让丰盛的遗产能永远造福后代。
用新诗体对古代寓言进行再创作并非易事,它尤其需要创新,如果没有创新,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然而,对寓言的创新不能狭隘地理解为只是在题材、形式、手法上的变换;最重要的是要寓意新、思想新、境界新、风格新。当年拉封丹改写伊索寓言,使故事更有戏剧性,描绘更为细腻传神,并且有着浓重的法兰西的乡土气息,表现出法兰西人的幽默和智慧;克雷洛夫改写伊索寓言诗则处处针对着当时俄国的现实政治与生活,处处浸透了俄罗斯的精神,因而别林斯基称赞说:“克雷洛夫创造了俄罗斯寓言。”他们虽然都是运用伊索寓言的旧素材,却又都是有着鲜明的时代特点、地域特点、民族特点、个性特点的创新。韩雪的诗咏古代寓言,同样不是简单的古文今译,而是重新诠释,力求在作品中赋予新的内涵,激发新的神韵,挖掘老故事的新寓意,注入当代人的新思想,营造诗歌应有的境界,洋溢自己特有的风格。应该说,这便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创新。
韩雪是很有寓言家的眼光、想象力和创造性的诗人。他对寓言的理解比较宽泛。他所演绎的古代寓言,有些并不见于坊间常见的古代寓言选本,原本只是一个小故事甚至是一句短语,但他却能敏锐地发现它们的寓言属性,经过重新改造、包装,演绎成精彩的寓言诗。如《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它出自杜弼《檄梁文》中一句话:“但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后来是作为一条俗语流传于世间的,即使是被著名的寓言史家陈蒲清教授称为“我国目前最完备的巨型选本”的《古代中国寓言大系》也没有把它作为寓言选上。而韩雪却看出这八个字其实就是一则古代的“微型寓言”,把它洋洋洒洒地铺叙成一首寓言诗,塑造了青蛙、鱼兵、虾将等角色,描绘了它们的行为和对话,编织出一个生动的寓言故事。
韩雪的寓言诗,有诗的意境、诗的韵味、诗的格律,是真正的用诗写作的寓言;而不是那种名为寓言诗实际上毫无诗的情致、只是分行写成的押韵的短文。韩雪的寓言诗不但蕴含哲理性而且故事性、音乐感都很强,让人读起来既津津有味又琅琅上口,在受到寓言的理性启示的时候充分享受到审美的愉悦。他的擅写歌词、童诗的才华在这本寓言诗里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这必定会使寓言诗尤其受到少年儿童的欢迎。
韩雪的这本寓言诗集,还让我想到寓言的继承和发展问题。韩雪的诗咏古代寓言,是诗人对寓言在内容和形式上进行突破的一次成功的试验,对当代寓言的发展很有启迪;但是我们从中也不难发现韩雪潜心研读过中外名家的寓言诗,韩雪认真学习并且娴熟运用了中外名家的经验和手法。现在有一种误解,以为创新便是挖空心思、别出心裁,便是与旧内容、旧形式决裂,以为伊索式寓言或我国古代经典寓言的某些写法已经寿终正寝,不必再用了。其实寓言的发展必须建立在寓言的继承的基础上,没有学习就没有创新。例如在开头或结尾点明寓意,这在伊索、拉封丹、克雷洛夫和我国的一些经典寓言中常能看到,有的作者认为过时而摒弃不用,但韩雪的很多寓言诗却正是恰当地运用了这种手法而大大地增加了意蕴。
总之,寓言的内容、形式可以而且应该突破,但不能决裂。如果真的决裂了,那就不是寓言,而变成别的什么文体了。我们在追求创新、发展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继往才能开来,推陈才能出新。袁枚《续诗品·著我》说:“不学古人,法无一可;竟似古人,何处著我?字字古有,言言古无;吐古吸新,其庶几乎?”对照袁枚的这段话诵读韩雪的这本寓言诗,可能会对寓言的继承和发展问题有所启发。韩雪的诗咏中国古代寓言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在学习中创新、在继承中发展的范例。
以上是我的读后感,聊以为序。
2009年10月12日于京北育新园
向韩雪学习!:victory::victory:
向韩雪老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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