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冯雪峰寓言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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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寓言?简单的说,以散文或诗歌形式写成的含有讽刺和教育意义的故事即为寓言。寓言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学体裁之一,具有短小精悍、雅俗共赏、诙谐幽默等特点,深受民众喜爱。寓言在中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春秋战国时期,中国的寓言创作就已灿烂纷呈,并达到了中国寓言 文学史上的第一个创作高峰。
经过两千多年的曲折发展,中国寓言新的契机出现在现代。在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下,尤其是在以伊索寓言为代表的西方寓言文学的深刻影响下,鲁迅、茅盾、胡适、郑振铎等众多大作家表现出了对中国寓言文学的关注,并创作了一批优秀的寓言。他们的创作对开创具有新的民族风格的中国现代寓言起了创始奠基作用。到了20世纪40年代,冯雪峰、张天翼、天戈等人的创作将中国现代寓言推向了兴盛。其中又以冯雪峰的创作最为突出,成就最大,他的寓言形成了中国现代寓言的顶峰。
冯雪峰是中国现代著名的诗人、翻译家、文艺理论家,他的独特经历使他的寓言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他的创作以中国古代寓言为基础,又吸收了外来寓言的体裁和表现方法,并进行了大胆创新,最终创造出了一种有别于传统的现代新寓言,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从总体上看,冯雪峰寓言构思奇妙,形象鲜明,寓意深邃,表现出了广泛的带有时代印记的社会生活,发掘出了生活中的许多哲理智慧,和经验教训。有很高的文学性和艺术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雪峰寓言是中国现代寓言文学的集大成者。正是因为有了雪峰寓言的出现,中国的现代寓言文学才有了更为深入的发展,整体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作为现代文学史上极少数以寓言创作著称的作家之一,冯雪峰是中国现代寓言当之无愧的代表。本文试从以下几方面来分析冯雪峰寓言独特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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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峰的寓言共有200篇,基本上是在解放前创作的。和同时代的寓言作品一样,雪峰寓言大致可分为两类:政治讽刺寓言和生活哲理寓言。前者强有力地讽刺了反动统治势力的腐朽黑暗,具有杂文的犀利和深刻;后者揭示了简朴明了的人生哲理和经验教训,表现了对人生、对理想的追求,充满诗的意境和形象。但两者的界限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是常常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使雪峰寓言兼具杂文和诗的特色。
众所周知,冯雪峰是个优秀的杂文作家。作为鲁迅最亲密的学生和战友,他的创作深受鲁迅影响,风格犀利而深刻。1946年后的上海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冯雪峰开始集中创作寓言,他的寓言是“反动政权下言论极端不自由的结果”。寓言虽然篇幅短小,但在冯雪峰笔下它的功效丝毫不逊色于杂文,像投枪,像匕首,充满战斗性。这也受到了鲁迅一些寓言作品如《螃蟹》、《狗的驳诘》、《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等的影响。
冯雪峰曾自叙他写作的材料“大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针对现实斗争有感而发。所以,雪峰寓言紧紧抓住了时代的脉搏,对社会上各种光怪陆离的丑恶现象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具有浓厚的时代色彩。以《野猪、蟒蛇们的和平会议》为例,这则寓言形象鲜明,长着吃人牙齿的野猪、老虎、狼等开口讲和平,可越讲牙齿露得越厉害,这就揭露了当时社会上一些真战争假和平的所谓和平倡议者的丑恶嘴脸,时事感很强。作为战斗武器,雪峰寓言的犀利和深刻在作品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体现。如在《兔儿们》中,作者通过一个小故事明确地告诉我们一个古老的道理:暴君和侵略者所赐给的光荣,对于人民无论何时都是灾害!又如《狼、狐狸、猴子和农妇》,化装为官吏的狼、狐狸和猴子贪得无厌地不断向农妇索取东西,忍无可忍的农妇终于向他们举起了斧子。这则寓言告诉我们一切剥削人民的反动势力都将被人民消灭。像这样的作品在雪峰寓言中比比皆是。这些寓言既强有力地鞭挞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又赞扬了人民大众反抗黑暗追求光明的战斗精神,像匕首般深深地插在敌人的心脏上。
寓言最忌的就是肤浅。因为一篇寓言故事再动人,情节再曲折,语言再精美,但如果寓言的寓意很肤浅,那么这篇寓言也是失败的。冯雪峰便准确地把握住了这一点。他的寓言把深刻的思想渗透到浅显易懂的故事情节之中,很好地作到了内容与形式的统一。这也是冯雪峰寓言的成功之处。
除了思想的深刻,冯雪峰寓言还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诗意与哲理的巧妙结合。寓言中总是包含哲理的,因为寓言本来就是理性思想,甚至是哲学思想的承载者,常被人们称赞为“智慧的结晶”。与一般寓言相比,雪峰寓言中又充满了诗意,这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自然是作者本身的原因。冯雪峰本来就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他诗人的气质使他的寓言有了一种诗人的韵味。其次,寓言与诗本来就有着密切的联系。在西方,很早就有寓言诗的存在。而在中国,寓言和诗也有着极深的渊源。春秋战国时期的士大夫们都以赋诗为风尚,他们学习诗歌以丰富其政论或外交辞令,提高说服力。但往往对诗歌断章取义,取其所需,以喻其志。正是这种赋诗方式的出现和演进,才有了后来的寓言。从这点上说,冯雪峰寓言是对中国传统寓言的继承和发展。
冯雪峰寓言中的诗意在作品中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强烈的抒情性。一般的寓言创作都极为理性,但冯雪峰作为诗人,感情丰富,在创作时往往会有抑制不住的情感喷薄而出,所以他的一些寓言不可避免地会带有浓郁的抒情色彩。对冯雪峰而言,他的寓言虽不是诗体,但却是另一钟形式的诗。《海和云》便是如此。整则寓言以写景为主,借景抒情,到最后才电明寓意,指出革命洪流的不可抗拒。这首寓言就像一首浪漫主义的诗篇,充满了壮美的激情。在《狼和礁夫》中,冯雪峰更是融入了两首完整的诗歌。散文体中又夹诗,使作品既有散文流畅、自如、优美的风格,又有诗歌活泼、上口、易记的韵味,同时也加重了作品的抒情色彩。这样寓言对人们的艺术感染力也更加强烈。在雪峰寓言中,类似作品还有很多。如《朝霞》、《雕和沙漠》、《大山的笑》等等。这些寓言宛如一首首含义深刻的抒情散文诗,浸透着作者强烈的主观情感。这种强烈的抒情性,使作品染上了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正是这种浪漫主义的表现形式与深刻的现实主义的内涵进行了巧妙的融合,使雪峰寓言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强烈的抒情性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加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但不可否认其缺点也是存在的。周扬曾对冯雪峰作这样的评价:“他是诗人,而诗人总是喜欢自负和夸张的,以情感动人,而不是以理智取胜。”就是因为不以理智取胜,所以冯雪峰有时在表达主观情感时就显得过于强烈,甚至有点失控。如《青年渔妇和海》,寓言以大段的抒情描写为主,故事情节却很模糊,显得冗长、罗嗦,令人觉得不像是寓言。
虽然过多的抒情有时会损害寓言的艺术性,但毕竟瑕不掩瑜。诗情和哲理的巧妙结合使雪峰寓言从现代寓言中脱颖而出,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法国大寓言家拉封丹曾说过:“一个寓言可以分为身体和灵魂两部分,所叙述的故事好比是身体,所给予人们的教育好比是灵魂。”冯雪峰善于用敏锐的眼光去观察生活,能从事物的本质入手挖掘出作品的深度。他以短短的寓言为载体去剖析社会,揭示出了整个社会的本质。不论是如杂文般犀利深刻的思想,还是闪耀在诗情画意中的哲理,都是寓言中深邃充实的灵魂。正是有了这灵魂,才使雪峰寓言充满了生命力
我们可以更简单地把寓言定义为“寄托有一定哲理的故事”。其中包含了寓言本质的三大特性,即寄托性、故事性、哲理性,寄托性是为哲理性服务的。寓言通常是以此喻彼,不是直接描绘生活的。它往往要以某一种寄托手法通过一个故事来表现出某一种思想哲理,所以采用何种寄托手法来表现各式各样的哲理也是个值得寓言作家考虑的问题。不同的寄托手法可形成不同的表现手法,如比喻、拟人、夸张、对比、象征,等等。采用这些艺术表现手法,对社会现象进行讽刺和嘲弄,对自然规律、社会生活进行总结和归纳,是寓言的主要社会功能。为了更好的体现这种社会功能,冯雪峰充分利用了各种艺术手法,并推陈出新,令人耳目一新。
拟人化手法在冯雪峰寓言中是被运用最多的。其中拟化的对象极其广泛,不论是狼、兔子、猴子等动物,还是树木、花草等植物,或是石头、镜子等无生物,都能成为作者笔下栩栩如生的形象,从而构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奇特世界,引人入胜。在这些非人物寓言中又以动物寓言为主。将动物拟人化使其具有人的某些特征,又不失本性。由于不同的动物又不同的习性,用动物来寄托作者的情感,寓言所表现的内容就能得到拓宽,同时也能使寓言形象更鲜明生动。在《蛇和兔》中,兼作强盗和法官的蛇制定了法律,将其捕杀兔子的行为合法化。通过这篇寓言,我们可以看出,经过拟化后的蛇已经被明显赋予了人的特性,而又不失其凶残、狡猾的本性。这样就能够更强烈地对现实社会中的罪恶进行批判、讽刺。
冯雪峰丰富的生活阅历使他拥有异常敏锐的观察力,他能够把平时对动物习性的观察与对社会的剖析巧妙地结合起来,最大限度地发挥拟人化的功效。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十个老鼠的大团圆舞》,十个老鼠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快乐地跳大团圆舞,原来这些老鼠的尾巴都是在油缸里浸过的,而他们的职位又都是奉命严查贪污案件的特派大员。可以想象,贪婪的老鼠是最适合体现这类思想主题的,也只有老鼠才有咬着尾巴围成大圆圈的举动。可见冯雪峰在对动物进行拟人化的时候,是充分考虑到了各种动物的特点的,并充分利用这些特点来最大限度地加强寓言的深刻性。冯雪峰就是这样通过一个个小小的动物,揭示出了整个社会的状况。
比喻是人类表情达意的重要手段,是使语言具体化、形象化的一种方式。由于中国古代文人喜用设譬来进行思维和表述,给寓言带来了思维方式和形象化语言的深刻影响,也才有了寓言“言此及彼”的表现形式。从这一角度上说,寓言是比喻的高级形态。而雪峰寓言是“言论极端不自由的结果”,所以这种“言此及彼”、“以此喻彼”的比喻手法就显得更为突出。如《狮子和落日》中那个西下的落日与《早晨》中那个冉冉升起的太阳,就是分别在形容日暮途穷的旧时代和新生的充满生命力的新时代。比喻还是人类哲理思维与具体形象思维相结合的产物,通过比喻,能使抽象的概念变得形象生动,便于读者更好地理解寓意。冯雪峰大量运用比喻手法,或寄托一个教训,或阐发一个理念,使他的寓言在体现社会功能上更为成功。
对比手法在雪峰寓言中也是运用较多的。通过对比可以让读者清楚地看到对比双方不同的状况,从而引导人们思索作者的创作意图。冯雪峰在寓言中运用的对比方法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不同事物之间的对比。如《井水和河水》,井水自以为是、固步自封,河水却与时俱进、不断发展,最终河水淹没了井水。类似作品还有《熊和虎狼们》、《小乌鸦和小狮子》等。这类寓言往往能形成正反两方面的鲜明对比,既是对进步势力的赞美和讴歌,又是对落后势力的嘲讽和否定。经过这样的对比后,读者很容易就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另一种是对同一事物在不同阶段的不同表现进行对比。《大风雨和蜘蛛》便是很明显的例子。蜘蛛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自吹自擂,希望暴风雨来得越大越好,可暴风雨真的来了,它又惊恐万分,吓得连知觉都没了。《回音》、《魔鬼和镜子》也是同类寓言。作者用这种对比来揭露现实社会中某些人表里不一、见风使舵的虚伪面目,从而引起人们的警惕,具有强烈的社会针对性。冯雪峰灵活运用这两种对比形式,充分阐述了他的思想观点,也在无形中加强了寓言的教诲性。
寓言还是种象征型的艺术,由于受社会政治环境的影响,许多作家都喜欢运用象征手法来进行创作,冯雪峰也不例外。如《大山的笑》中那座不惧风雨雷电的雄伟大山便象征着坚不可摧、不可战胜的革命力量。《朝霞》中那五彩缤纷的绚烂彩霞象征着劳动人民的美好未来。再如《海和云》中的大海和乌云,《大河》中的大河等都象征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壮烈激昂的力量。可见,象征是一种非常有力量的表现手法,它往往寄托着作者赞颂进步力量的热烈情感。
冯雪峰的寓言中还运用了一些夸张手法。这在《猪王的御前会议》、《雕和沙漠》、《海和云》等作品中都有很好的体现,不论是对反动势力腐朽本质的揭露,还是对进步势力雄伟力量的赞扬,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总之,夸张手法在雪峰寓言中的运用是相当成功的。
如果说,故事是寓言的身体,哲理训诫是寓言的灵魂,那么各种各样的艺术表现手法就是不断补给寓言的血液。如果没有这些新鲜的血液,灵魂将会黯淡无光,身体也将干瘪枯萎,那么寓言也就失去了生命力。很明显,冯雪峰的寓言是充满生命力的,这要归功于他在运用各种表现手法时的灵活多变、不拘形式,他从不被任何框架所羁绊,什么样的手法便于表现作品的内容就用什么样的手法。正因为如此,雪峰寓言的社会功能才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寓言的哲理性也有了很好的寄托。
语言是作家进行文学创作并表达创作意图的承载符号,是读者掌握作品的第一手资料。而寓言由于篇幅短小,语言的运用就显得格外重要。
对于冯雪峰作品中的语言,朱自清有段精辟入理的分析:“著者所用的语言,其实也只是常识的语言,但经过他的铸造,便见得曲折、深透,而且亲切。著者是个诗人,能够经济他的语言,所以差不多每句话都有分量……文中偶用比喻,也新颖活泼,见出诗人的本色来。”这段话虽然不是针对冯雪峰的寓言说的,但也同样适用于寓言,确切道出了冯雪峰作品中语言的简练、深邃。
雪峰寓言的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质朴无华,就如朱自清所言,冯雪峰所用的语言都是些平常的语言,但由于他文笔老练,就有时显得辛辣深刻,有时又显得风趣幽默,显出了自己的特色。冯雪峰的作品中有大量是揭露丑恶、讽刺黑暗的,有着犀利尖锐的思想,这就需要有辛辣深刻的语言来表达,而雪峰寓言中很多带有总结性的话语都是表达深刻的。如《兔儿们》中的“暴君和侵略者所赐给的光荣,对于人民无论何时都是灾害!”又如《狼和樵夫》中的“揭穿敌人的阴谋,就是打击敌人的阴谋。”诸如此类,犀利辛辣,笔力雄健,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出了作品的社会意义。此外,寓言一般又是诙谐幽默的,所以寓言的语言又以生动风趣吸引读者。冯雪峰的寓言很多都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生动趣致。《雪地上的鸟》便是这样一则寓言。鸟一脚一脚地把脚印印在雪地上,一面称赞自己写得好,一面又用尾巴抹得干干净净,不让别人看见一个字。冯雪峰通过简练生动的语言刻画出了一个孤芳自赏者的形象,其风趣幽默令人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雪峰寓言中的语言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大量地运用了很有时代感的现代话语,这是雪峰寓言与众不同之处,也是冯雪峰在语言方面的创造力。冯雪峰的寓言是贴近现实、紧逼时事、充满战斗性的,显然那些读者所熟悉的、传统的甚至是陈旧的话语已不足以表达这种深邃尖刻的思想。冯雪峰为了能使寓言更好地表达自己真实的创作目的,强化作品的战斗性,他大量使用现代话语,将寓言故事与现实世界联系起来,突出故事背景,这样就能让读者清楚地感受到作品中的时代气息。如在《蛇和蜜蜂》中,蛇自称是国际警察,兼负教士的使命,结果被蜜蜂蛰得满地乱窜,明确指明帝国主义干涉到处遭打击的时代已经来临。整篇寓言中出现了不少现代话语,很有针对性、时代感。纵观冯雪峰的寓言,类似作品还有不少。在这些作品中,到处都有国会、议员、法官、自由、全民代表等字眼。这些现代话语明确表明了作者的立场,无情嘲讽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也正是因为这些现代话语,雪峰寓言才更有现代感,更具活力。
说到冯雪峰寓言中的语言,就不得不提到他对《百喻经》的译写。《百喻经》是一部宣讲佛法教义的佛经,其中包含许多寓言故事,前有佛理,后有偈语,是典型的印度“双重”寓言。这些寓言蕴含着深刻的哲理,有着极高的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冯雪峰舍弃其中的佛理教义,单留寓言故事,编成了一本《百喻经故事》。他以原经籍中的故事为原型,用自己的语言加以精炼的概括。所以与其说是“译写”,不如说是“述写”,叙述改写,如把著名的《三重楼喻》改写成了《富翁造三层楼》。通过冯雪峰的“述写”,改变了原文追求辞句对偶、词藻华丽的骈文形式,使语言变得更自然流畅、通俗易懂,也更贴近人民大众。冯雪峰在尽量尊重原著的同时,以生动风趣、简练朴实的语言将作品的文学性和艺术性表现得更强烈、更明显,也使这部作品流传更广、影响更大。因为《百喻经》脱离了宗教的束缚,成了纯粹的文学故事,人们能够更好地从深刻的哲理中得到启迪和教益。可以说,冯雪峰对《百喻经》的述写是汉译佛教寓言的一个成功典范,也是冯雪峰运用语言的一次成功表现。
总的来说,雪峰寓言的语言风趣中饱含哲理,幽默中蕴含警醒,针砭时弊,意味深长。
冯雪峰认为:“在同一民族内,同一时代中,各个作家无论在内容和形式上就都以创见和独创为必要。”冯雪峰在自己的创作中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从前面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寓言在思想内容、艺术手法和语言的运用上有独到之处。不单单如此,他对结构的处理、题材的发掘
人物的塑造、生活的见解等各方面都有其独创性。
一部作品能否成功,布局谋篇往往起着很重要的作用。而寓言只有简简单单地故事和训诫两部分,如何才能处理好两者的组合关系,并显出新意,就要看作者的创造力了。寓言家凝溪根据故事和训诫组合方式的不同,形象地把世界寓言分为西大流派:把寓言隐藏在故事之中的中国“自然”流派;把哲理放在故事后面单独成段的伊索“穿鞋”流派;把哲理训诫置于故事前头的俄罗斯克雷洛夫“戴帽”流派;以及前有佛理、后有偈言,皆为寓意的印度“双重”流派。四者中,以伊索流派影响最大,几乎成了寓言创作的一种模式。
冯雪峰继承了中国传统寓言的创作方法,又吸收了伊索寓言的风格特点,他对中国传统式的寓言进行了大胆的改进,融入了西方寓言的一些创作手法。他的作品大都以中国自然流派的模式为框架,又在不知不觉中流入出西方寓言流派的鲜明特征。以《公鸡和小蜈蚣》为例,公鸡像奔赴大战争似的以全副的精力啄食了一条极小极小的蜈蚣,面对鹅的嘲笑,公鸡回答说:“我们总不能把渺小的敌人,就不当作敌人看待呀。”在这里,寓意通过故事的发展自然地表现出来,并没有像伊索式寓言那样刻意地去另起一段指明,但又如伊索式寓言那样确切显明。这样,冯雪峰的寓言便同时具有了中国传统寓言的简洁和西方寓言的明了两个特征。另外,冯雪峰还创作了一些仿伊索式的寓言,也同样精彩。
雪峰寓言在谋篇布局上的另一个独创之处是作者对篇幅的处理。冯雪峰在进行创作时,总是顺其自然,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他的寓言大多是短小精悍的,在简单的故事情节、质朴平易的叙述中表现出极其深刻的寓意。可见作者的构思的独特匠心。也有少数较长的作品,其中最长的《奇绝的总是平常的》约有七千字,对待这样的长篇,作者也没有刻意去制造曲折和起伏,而是写得有头有尾,结构严谨,使质朴自然的结构安排与严肃庄重的内容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雪峰寓言在题材发掘方面也很有创见性。冯雪峰非常熟悉劳动人民的生活,他能使平淡无奇的生活素材焕发出光彩,并带有浓重的生活气息。如《主妇和她的猪》,精明的主妇给猪的饲料非常少,猪抱怨道:“你喂得越少,我就越瘦!”主妇回答:“你越瘦,我就喂得越少!”姑且不论这则寓言的深层含义,只看这两句对白,便有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冯雪峰还能从一些陈旧的或早有立论的题材中发掘出新的东西,甚至反其道而行。如《狮子和羔羊》,这是强弱对比最常见的题材,但作者并没有把它写成强权欺凌弱势的一种模式,而是独出心裁,突出了羔羊自以为是的天真,可怜复可悲。这样便使寓意陡然一变,变的更有趣致、兴味。《井水与河水》也是如此。作者一反“井水不犯河水”的民间俗语,指明井水和河水互不干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既发人深省,有令人难以忘怀。 冯雪峰在题材发掘上的独创性还表现在对相近题材的处理上。他在寓言中创造了千姿百态、各具性格特征的艺术形象,狼、狐狸、兔子、蛇等动物的出现频率都很高,他在这些动物形象上发掘出了各式各样的题意,又互不重复,显示了高深的艺术才华。比如说写狼,作者写了狼的凶残、狡猾、虚伪,又写了狼的恐惧和色厉内荏。种种形象同中见异,各有千秋,读者在比较中能领悟到更多更新的寓意。
冯雪峰在人物塑造上也有其独创性。他把劳动人民当作主人公来赞美,赞美他们在同敌人斗争时所显示出来的觉醒、智慧和力量,善意发掘他们身上闪光的品质。这在现代寓言中是独树一帜的。与其它现代文学当中的劳动人民形象相比,他们表现得更勇敢、更自觉。如《父与子》中的父子俩,《狼、狐狸、猴子和农妇》中的农妇等等,他们不再软弱,变的更加坚强。除了这类勤劳、淳朴、勇敢的劳动人民形象之外,冯雪峰还塑造了一批惧怕革命但革命胜利后又赞美革命的中间分子形象。他们绝不同于劳动人民,但与残暴的统治阶级又有所不同。《一群猴子和大雷雨》中的那群猴子便是这类人的化身。他们在革命的暴风雨来临时感到很绝望,暴风雨过去后又以革命者自居。作者对这类人进行了无情的讽刺和否定,而这类人物形象正是其它寓言中所缺少的。
由于当时政治环境所限,冯雪峰的创作以动物寓言为主,这与中国传统相悖。从世界寓言的高度上看,动物寓言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拉封丹就曾说过他使唤动物来教训人类,这在西方寓言中是很有代表性的。对中国古代寓言而言,虽然也有不少动物寓言,但人物寓言一直是其主体。冯雪峰借鉴了西方寓言的创作方式,打破了中国寓言的传统,致力于动物寓言的创作。据统计,冯雪峰200篇寓言中约有动物寓言140篇,占到了七成。用动物来进行寓言创作,其好处不言而喻,在前文中也有所分析。这也是冯雪峰突破传统的一次成功尝试。
另外,在一般情况下,寓言创作都以理性的叙述为主,极少议论,但冯雪峰却不墨守成规。在他的寓言中,他不加掩饰地加入了一些热烈的议论,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爱憎喜恶。如《自大的猫》中针对猫的狂妄自大母鸡对小鸡的一段训话,又如《猴子和木板》中在故事后的一大段议论。像这些强烈的议论,不论是借作品中角色的嘴说的,还是作者本人说的,都很好地表达了作者的真实想法,使寓言更明确深刻。这也是冯雪峰独创的。
艺术贵在创新。冯雪峰在进行创作时大胆打破了传统的藩篱,努力求新,不落俗套,使他的作品能够经受时间的考验而仍然具有强劲的生命力。同时,也对发掘开拓现代寓言的题材、结构、语言、艺术手法等各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通过上文对冯雪峰寓言各方面的简单分析,我们可以粗略了解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总之,冯雪峰的寓言在中国现代寓言文学史上是一个辉煌而灿烂的存在。诗人聂绀弩曾在一首怀念冯雪峰的诗中这样写到:“天下寓言能几手”,将冯雪峰的寓言提升到了一个令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的寓言既继承了中国古代寓言的优良传统,又吸收了西方寓言的精华,体现出了中国现代寓言中西合璧、有容乃大的基本艺术特点。冯雪峰在鲁迅、茅盾等人的基础上,继续对中国现代新寓言进行探索、开拓,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他的寓言本身就是对中国现代新文学的一个贡献。作为党内著名的无产阶级文艺理论家,冯雪峰有超越常人的创见性。他在进行创作时,对寓言的题材、内容、构造、语言、表现手法等各方面都立意创新,由是便突破了传统寓言的一些限制,大大拓展了寓言的题材,增加了寓言的容量,使寓言的社会功能更为显著,极大地促进了现代寓言文学的发展。
作为中国现代寓言文学中最重要的代表作品,冯雪峰的寓言真实体现了现代新寓言的基本风貌,对当代的寓言创作也有着深刻的影响。冯雪峰对寓言所做的种种新的尝试,虽然有一些不足之处,但对当代寓言作家的创作仍然有很大的启示作用。正是由于冯雪峰和众多现代优秀寓言作家共同的实践努力,才促成了中国当代寓言文学的繁荣,并迎来了中国寓言文学史上的第二个创作高峰。
雪峰寓言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鲜活的生命力,至今仍影响着中国寓言的创作,犹如一朵绚丽的奇葩在雪之高峰上傲然绽放,魅力四射,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