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兵
那时我在部队当连长,是个又苦又累的炮兵连长,每年初都到教导团挑兵,个头大的,粗胳膊粗腿的,稍有点墨水的都让我挑来了。新兵见到我,唯恐躲之不及,私下里也打听到,炮兵不是闹着玩的,拖炮架炮费力不说,每次实弹射击,那耳朵振的嗡嗡叫,三两个月缓不过来。可这一次,却想不到被一个兵缠住了,我不想要他,他说什么也想到我连里来。先是向我推荐他的,是他所在的新兵连的连长,说我连有个兵,入伍前是某名牌大学的一年级学生。
我一听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就连忙向他摆手,打断他的话语,“算了!算了!这些学生是来捞取政治资本的,荣誉一旦到手,立刻就会走人,他们不会献身军营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新兵连长继续介绍着说,“他在新兵训练期间表现很突出,各项军事训练成绩均属优秀,按照新兵分配原则,他能挑个很好的专业,什么通信啊,计算机啊机要啊,也可到团部师部当个机关兵,工作轻快还干净,可谁也没想到他却报名当炮兵。这几天他三番五次地来磨叽我,我想,尊重个人意愿也是人事工作考虑的一个前提,所以向你推荐推荐!”
我说这挺好的啊,我愿意要这个兵。正说着,那个兵从前边奔着我俩来了,新兵连长说:“你看,就是前面来的那个兵!他这是直接找你这个炮兵连长来啦!”
我一看傻眼了,这个兵怎么能当炮兵啊!你一个新兵连长推荐人也要负责任啊!虽说这兵机灵的眼球透出几分聪明,可他那瘦瘦的身体怎么也掩饰不住他那虚弱的体质,个子才有一米六,体重不过一百斤,我连忙说不行不行,“别的不说,他连个炮弹也不一定抱起!”
晚上我坐在床前才泡上脚,只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我说请进,进来的又是那个兵。他左手提了一个小纸箱子,里面装满了什么东西我也没去看,心想肯定又是些土特产什么的。我一看挺生气,便随口说出,“小同志,请注意!别把社会上一些庸俗的东西带到部队来。”他却放下箱子,笔直地站在我面前:
“首长同志!别看我身体瘦,浑身是肌肉;别看我长得单,关键看明天!”说完便转身离我而去。我连忙擦脚、穿袜、蹬鞋,喊他回来,他却一溜烟地跑远了。
我有点生气了,顺便把那箱子往一边一提,没有提起来,感觉重量还挺沉,打眼一看,箱子一角已经破碎,掀开一瞅,里面全是书。出于好奇心,我开开箱细看,一色地炮兵方面的书,什么外国炮兵史啊,中国历史上的炮兵,当今世界各国炮兵现状啊,满满一箱子。心想,这个兵为什么这么爱炮兵呢?
第二天,新兵团召开分兵动员大会,中心思想是引导新兵正确对待组织分配。我作为前来带兵的炮兵连长,自然也参加了,而且坐在主席台的后排。就在大会休会的几分钟,这个兵趁人不注意,把一个信封放到了主席台上去。看着信封上决心书几个字,一个领导先打开信,不禁震惊了:里面一张长条的白纸,淡红的颜色显然是血书,粗细不均地写着几个字,“我要当炮兵!”某某某。于是这血书便在主席台上传来传去,最后到我手上时,我便把它收起来了。
这兵,自然成了一名炮兵,是我手下一个兵。开始我把他留在连部当文书,他坚决不同意,执意到炮班当炮手。那一年因他训练刻苦,又有灵气,一举成为全师训练标兵,个子也蹿到一米八,又高大又实称。可我对他当炮兵的动机始终是个迷。有一天夜里,皓月当空,月光散地。我知道零点是他的岗,就起身去炮场查哨,远远看去,他双腿跪地,两手合起,背北向南,扣起头来。我琢磨着他可能讲什么迷信,给老祖宗磕头罢了,也没再去追问。
第二年初我就转业到地方工作了,二十多年过去了,但那个兵对炮兵的那种态度在我心中还时常出现。直到前不久,我在一篇英雄的足迹报告文学中才知道,他的父亲原来就是一名炮兵,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只因我炮兵装备反应速度慢,却倒在了敌人的炮口下。从他懂事那天起,便立志长大后当一名炮兵。他在炮兵的实践岗位上,勇于探索,改革创新,设计出车体合一的多种自动火炮,打得准,反应快,现在他是某炮兵师师长了。
看完报道后,我的心在上下翻滚着,思绪万千,用烈士的鲜血铸成的长城,恐怕是坚固无比,永远是摧不垮的。
挺好的。感觉结尾提炼的不够。
:victory:
只是,如果仔细推敲,有两处不能服人:一、一年的时间,怎么可能由“才有一米六”而“蹿到一米八”?二、“他”是大一进的部队,就算19岁吧,“他的父亲原来就是一名炮兵,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倒在了敌人的炮口下”——也就是说,他读大学的时间,应该在1973年左右。这显然也与实际不相符。
结尾的“恐怕是坚固无比,永远是摧不垮的”一句中“恐怕”一词用得不妥。
说说真话吧,对他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