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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亦戈 发表于 2009-11-09 07:16

周国平:人文精神与教育

周国平:人文精神与教育
2009年11月05日 17:22:48   西南政法大学网站
  
主讲人:周国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主持人:付子堂 西南政法大学教授 副校长  

  嘉宾:陈金全教授张陪田教授 曾凡跃教授 徐昕教授 张永和副教授  

  付子堂: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晚上好。新学期新气象,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隆重的仪式聘请我国著名学者周国平教授为我校教授。并由周国平老师开展本学期第一次的金开名家讲坛。出席今天聘任仪式的有:校长龙宗智教授、副校长刘俊教授、法律史专业陈金全教授、汪太贤教授、政治学院副院长曾凡跃教授、法理教研室张永和教授、诉讼法专业徐昕教授。另外还有本校的部分职能部门的领导,他们是:管理学院副院长宋玉波教授、学校人事处长姚荣茂教授,还有其他几名老师。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周老师的情况。周老师1945年生于上海,1962年考入北大哲学系,1968年毕业后被分配到湖南军队农场劳动一年半后分配到广西资源县工作任县委宣传部干事和县委理论教员。1978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先后获哲学硕士和博士学位。周国平老师是当代最具号召力的作家和哲学家。他的大量作品以哲理性和思辩性为主,并出版了各类著作20余种。包括学术专著《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尼采与形而上学》等。还有随感集《人与永恒》、诗集《忧伤的情欲》等。目前周老师正在致力于翻译《尼采全集》。周老师的作品以其文采和哲思赢得了无数读者的青睐。无论是青年还是老年都可从他的著作中收获智慧和超然。很多大学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男生不得不读王小波;女生不得不读周国平。但这句话是不全面的,现在我们的男生都在读周国平。总而言之,周老师能成为我们西南政法大学的教授是我们西南政法大学广大师生的荣幸!(热烈掌声)。  

  下面举行第一项议程,由龙校长向周老师颁发聘书并由学生献花。   

  龙宗智:周教授受聘为西南政法大学教授,让我们用掌声表达我们的喜悦和衷心的感谢。   

  付子堂:下面有请周老师启动我校本学期第一堂学术讲座。根据我校传统的做法,先由周老师进行主讲,然后再有各位嘉宾进行评论。当然,按照我们的坛规,尽量少一些吹捧,多一些批判。如果各位嘉宾的话有不当之处还请周老师体谅。周老师演讲的题目是:《人文精神与教育》。下面有请周老师。(热烈掌声)   

  周国平:   

  很荣幸我被聘为西南政法大学的教授,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家人了。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感到有点突然、有点像做梦似的。我昨天应重庆市委领导邀请做了一堂讲座,没想到今天就成为了西南政法大学的教授。陈金全老师是我的北大同学,一个月以前就已经给我谈这件事情,我也很乐意。我为什么乐意受聘于西南政法大学呢?有几点原因:第一,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读书和写作。我觉得安安静静的读书、写书这样的日子是非常美好的。我不喜欢外界来打扰我独立的研究、思考和写作。这次西南政法大学很尊重我的意愿,我完全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工作,非常尊重我学术上的独立性和自主精神。我非常感谢西南政法大学对我的开明的态度。第二,我非常愿意和年青人在一起。我一直在社会科学院工作,在那里工作有缺憾的一面就是没有和年轻人来往。我记得英国哲学家怀特海说过一句话:大学是什么?大学就是在老年人的智慧和年轻人的热情之间搭起的一座桥梁。西南政法大学为我这样的老年人——虽然我不愿承认(台下大笑)——和你们这样的年青人搭起了一座桥梁。今天看到同学们的这种热情我很感动,所以我可能会常来西南政法大学和大家座谈,如果条件允许也可能会带学生。

  今天的题目是《人文精神与教育》。面对同学们我想从人文精神与教育的联系来谈谈我对人文精神的理解。

  同学们都是研究生,都是抱着一定的目的来学习的。要达到什么目的?我觉得人文精神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现在上大学最主要的目的好像就是得到一定的学历,然后找到一个好的工作。我认为中国教育的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太急功近利,大学基本上成了职业培训场。这不是学生的问题而是制度的问题,这种制度使大学变成了职业培训场。做到这够不够?当然不够!大学应该为社会和市场输送有用的人,应该对就业做出贡献,但仅仅是这一点是不够的。那么怎样的教育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教育呢?我认为要从人文精神这个角度来谈这个问题。

  人文精神是大学和教育的灵魂。它决定了教育的使命、目标和标准。如果没有人文精神,在我看来就是徒有其表的教育。我理解的人文精神,简单地说,就是党中央提出的“以人为本”。人文精神在西文中对应的概念是Humanism,中文一般翻译为人文主义、人道主义或人本主义。严格的翻译就是“人的主义”,也就是将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就是以人为本,就是尊重人的价值。具体到教育上,就是要把人的最美好的价值通过教育体现出来。这就是我对教育的看法。一个合格的教育就是能够将学生身上美好的价值全部实现出来。那么人身上到底哪些价值是最美好最珍贵的呢?我认为人有三种价值是最珍贵的。一个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都是最珍贵的,没有生命其它一切都谈不上。第二个是头脑,人是有智力的,有智力活动的。第三是灵魂。从生命方面讲,相应的教育是体育,但其范围应该扩大,应该成为“生命教育”。另外一个针对头脑来说,我们有智育。相对于灵魂来说,我们有德育,但不够,我觉得还应该加上美育即审美教育。所以我主张在学校里面配备这几种教育:一种是生命教育,它的目标是培养健康的生命和对生命的尊重;一种是智力教育,它培养的是智慧的头脑;一种是灵魂教育,包括道德教育和审美教育。道德教育培养的是高贵的灵魂,不仅仅是守纪律、爱国,这样太简单了。我理解的审美教育也是广义的,它要培养丰富的灵魂。人的灵魂应该是高贵的、丰富的,这是德育和美育的目标。

  先谈一下我对教育的看法。我很赞同卢梭所持的观点: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生长。就是人性中固有的那些美好的禀赋让它们生长出来。教育就是给它们良好的环境让它们生长。实际上人类有很多能力都是固有的,并不是后天放进去的。这点我在我女儿身上看得特别清楚。

  我女儿只有7岁。她4岁认字,5岁能看书。没上学就能看书,这个过程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每天晚上,她妈妈就给她读一点诸如格林童话那样的经典童话书籍,她非常爱听。有一天,她问妈妈:书上都是字,故事在哪里?我们没法跟她解释清楚。后来她逐渐识了一点字,识字的过程非常自然。她有时候看光盘,就会跟着声音看字幕;有时候妈妈带她出去,她就会问妈妈招牌上是什么字。这样一来她逐渐地、零零星星地认识了些字。后来有一天,妈妈晚上给她念完了一段故事,第二天就发现她一个人拿着故事书在念。其实大部分字她是不认识的,这样一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妈妈读的故事她第二天就去看。这样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有一天,她就对妈妈说,妈妈你别给我念了,你念了我再读就没有意思了。认字这个过程,需要我们去强迫她吗?根本不需要!

  其实每个孩子都有这样一种能力,但如果你强迫他,他就会反感。从这个事例,我真的认为人的很多能力是天生的,教育就是给它环境让它生长出来。生长本身就是目的,并不是说还有其他的目的,比如去谋职业。这些东西是副产品,只要生长得好你就是优秀的人,那些东西是自然能够解决的。所以我想,对我们的教育来说不但要有“社会的尺度”,还要有“人性的尺度”。教育能否成功,要看学生的人性和能力是否健康生长。另外还要有“精神的尺度”。大学要培养精神贵族而不是有知识的打工者。自然也应该用“社会的尺度”来衡量,但不应当是狭隘的社会尺度而是广阔的社会尺度。大学培养出来的人应有优秀的头脑和高贵的灵魂,就像罗素所说:社会由本性优良的男女组成,这样的社会肯定是好社会。

  下面我具体谈一谈用人文精神衡量教育应该有哪些内容。

  一、生命教育:尊重和实现生命的价值。

  我想生命是最基本的价值,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生命是珍贵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我写过一本书,书名叫《只有一个人生》。生命是非常珍贵的,而且人生的所有其他价值都是以生命为基础的,生命是一切其他价值的基础。

  有一个学校开展生命教育,请我题词,我的题词是:热爱生命是幸福之源;同情生命是道德之源;敬畏生命是信仰之源。首先,一个人只有热爱生命才有可能得到幸福,不爱生命的人是不会幸福的。其次,对其它生命的同情是道德的开端。最后,一个人有信仰的话首先是从敬畏开始的。生命是神圣的,我们要敬畏生命。生命的来源是一个秘密,在我看来这个秘密永远也解不开。自然科学有三大难题:一是宇宙的起源,二是生命的起源,三是大脑的起源。这三个难题,恐怕自然科学永远不能彻底解决。我相信生命的来源是神秘的,就像泰戈尔说的:一朵野花,任何一个微小的生命,它都是经过造物主无数个世纪的运作产生出来的。我有时想,我是我爸爸妈妈生的,但是呢,单凭我父亲母亲的能力能生出我来吗?他们是不能的,不知道大自然运作了多少世纪才产生这么一个人。泰戈尔的话是要说明,任何一个生命的诞生,背后都有一种统一的神秘力量,单用生物学是解释不了的。

  总之,生命是神圣的,珍贵的。因此,我们要尊重生命。这从两方面说,即一方面要尊重自己的生命,另一方面要尊重别人的生命。现在大学里面屡屡发生自杀事件,当然这里面也有社会的原因,但也有自己的原因,把生命看得太轻,一时想不开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珍惜自己的生命,还包括要充分地享受生命。上帝给了你唯一的一次生命,干吗不享受啊?从某种意义上说,“享乐主义”是正确的。活着时不行乐,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关键在于我们对行乐是怎么看的,快乐有层次的高低,有些人往往沉溺于低层次的快乐,从来不知道高层次的快乐是什么。真正的享受生命就应该享受高层次的快乐。

  还有,你要珍惜生命的话就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这是一个人最起码的责任心。我们想想,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机会只有一次,我死了没有任何人能代替我再活一次,如果我这一生虚度了,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地安慰我,那时候说什么都是空的。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负起责任来,人生的其它责任,比如,对社会的责任,对家庭的责任,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可以分担或转让的,但是对自己人生的责任是既不能转让也不能分担的,只能自己承担起来。而且,我相信只有对自己人生负责的人,才可能对其他人、其他事情负责。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人生都不负责,自己怎么过一生无所谓,那么你怎么能相信他对其它事情会认真!最多只在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会关心一点,那是为了利益!

  这是我理解的尊重生命的含义。要珍惜生命,要高格调地享受生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另外一点就是在尊重自己生命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人的生命。我们这个社会,同情心越来越少,善良愈来愈少,这是很可悲的。我刚才说过同情心是道德的基础,中西哲学家都是这样认为的。亚当·斯密,他是经济学家也是哲学家,他写过一本《道德情操论》,书中明确说同情心就是道德的根源。人类所有的道德都是从同情心发端的,从这里面发展出了两个最基本的道德。一个是正义,同学们都是学法学的,法律的职责就是维护正义。什么是正义?按照亚当·斯密的分析,人有两种本能,首先就是利己的本能。所谓利己的本能,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人必定趋利避害。这是本能,对本能是不能批判的,不能对它做道德评判。但人不光有利己的本能,还有同情的本能,能将自己对生命的珍惜推及别人,看到他人生命受威胁时就会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就是同情心。这是人和动物的一个很大的区别。中国的儒家也是这么看的,比如孟子说,一个人没有恻隐之心,那就是非人也。从同情就发展出了正义这个基本的道德。正义就是你自己不愿受到伤害,你也不要去伤害别人。你可以利己,但是不能害人。要禁止那些损害他人的行为,发生了这样的行为就要予以惩罚,这就是正义。

  另外一个基本道德就是仁慈。如果说正义是消极的道德,那么仁慈就是积极的道德。如果正义是不损人的话,仁慈就是助人。所有的其它道德都是从正义、仁慈发展而来的,而正义与仁慈又是从同情心发展而来的。所以同情心非常重要。但是,在现在社会上,同情心是越来越弱了,例如社会上包括大学里发生的诸如杀人这样的恶性案件越来越多,还有最近复旦发生的虐待流浪猫的事。原因当然很多、很复杂。从教育的角度讲,我认为学校里应该开展生命教育,培养孩子尊重生命的意识。生命是有尊严的,要善待自己的生命,并且由此推己及人,善待一切生命。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生命教育。

  二、智力教育:尊重和实现头脑的价值。

  现在流行一种对智育的狭隘理解,认为智育就是考试的分数,就是就业所需要的专业知识。将智育定位为学习知识,这是对智力的误解,智育的目标应该是人的智力的健康生长。能够让学生享受到智力生活的快乐。

  人是天生就有潜在的智性能力的,这种能力在我看来包括两个基本要素。第一是好奇心。爱因斯坦将好奇心称为神圣的好奇心。这就是说,人因为有了好奇心几乎就像神一样,当你因为好奇心而思考世界时,就像将世界在头脑中重新创造了一遍,那你不是一个神吗?人类所有智力活动的形式,如哲学、科学,都是从好奇心开始的。像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哲学家就明确说过,哲学开始于惊疑。当你对世界感到惊奇时,你就开始哲学思考了,就开始有灵魂了,而原来你的灵魂是沉睡着的。这种能力是天生的,每个人从小就有。从我的孩子身上,我看到了这一点。很小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会问很多让人很意外的问题。她问这些问题最多的时间是5岁时,还没上小学,上小学后这样的提问就少了。所以我认为从幼儿园到上学,哲学水平是下降的,因为越来越接受老师给的现成答案了。你们听听她5岁时都问什么样的问题。她有段时间知道了人会老,所以那段时间经常说我不想长大,说要是没有时间多好啊!然后就老琢磨什么是时间,时间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办法给她讲清楚。有一次她自己说:我知道时间是怎么回事了,时间是一阵阵过去的,譬如说刚才我说的那句话,刚才还在,现在不在了,想找也找不回来了,这就是时间。她知道了时间的一去不返性。还有一回她问妈妈:世界的外面是什么?她妈妈回答说;那还是世界吧!她不满意这个回答,想了一会儿,就说:世界的外面是世界的下一曲。听CD,一曲完了还有下一曲,她由此想到了世界是无限向外延伸的。还有一回更神奇了,她问我;爸爸,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会不会有另一个我?这个问题使我毛骨悚然,我想打岔就说:可能吧!说不定在哪里你还会遇到她呢。我就不想让她想这个问题。她听了很生气,说:不会的!然后转过脸对妈妈说:有一天,你老了以后,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又会生出一个人来,那个人跟你长的完全不一样,但她就是你。她说的是轮回啊。你们不要以为她是受我的影响,实际上我非常小心,从来不向她谈这些大问题。这些问题是自发产生的。有本书书名是《孩子都是哲学家》,我完全相信这一点。你们为人父母之后,留意一下,肯定有段时间孩子会提大量的这样的问题。所有的哲学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现在大人对待孩子这样的提问一般三种态度:一种是置之不理;一种是顶回去;还有一种是自以为聪明地给孩子一个简单的回答。这些都很粗暴,对待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励孩子继续去想。我在这种情况下往往这样说:你提了一个特别好的问题,可是爸爸回答不出来,我们一起慢慢想。我觉得孩子的这种好奇心特别重要,一定要鼓励和保护,决不可挫伤它。

  好奇心是非常可贵的,但也很容易被扼杀和磨灭。在我看来,好奇心有两个最大的敌人。一个就是习惯。往往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一些事物以为自己见多了,习以为常了,就以为自己懂了。实际上哪里懂了,不过是麻木了罢了!真要你讲出其中的道理,就讲不出来了。科学家的特点就是始终保持着好奇心,不让它被习惯磨灭掉。好奇心还有一个更大的敌人,就是功利心。因好奇而提的问题,很多时候是无用的,但关系到人的灵魂,我们往往它们不实用,就认为它们没什么意义,就这样把它们pass掉。这种功利心不知扼杀了多少好奇心!我觉得我们的教育就面临这样一个问题。不光是教育,我们的文化都有这个特点,即实用性,无论对什么事物,首先就问有没有用。

  从好奇心看教育,兴趣的位置是最重要的,是教育第一要保护和鼓励的东西。杜威也讲过,兴趣是一个人能力的可靠的征兆。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那你肯定在这方面是有潜在的能力的。一个人的学习有没有成效,关键就是有没有兴趣。人在享受兴趣的时候,精神就处在一个非常快乐的状态。从古希腊开始就是这样的,强调人应该有知性的快乐,就是智力活动的快乐,运用自己的智力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一个人研究自己感兴趣东西时,处在陶醉和快乐的状态中,这样的人是最容易出成就的。对世界和人生感兴趣是天才主要的品质。人们往往说天才就是勤奋,以为勤奋就是死用功。完全不是的。他是太喜欢他所做的事情了,欲罢不能,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很勤奋,其实他是在享受,但你不知道!所以,教育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培养和保护学生的兴趣。看一个学生的智力高不高,第一个尺度就看他有没有兴趣。

  智力的另一个要素就是独立思考的能力。所谓独立思考的能力,就是对于任何理论、说法,你都要去追问它的根据,在弄清有无根据之前,你要存疑。这就是笛卡儿说的怀疑一切。怀疑一切是思想者的必备品质,就是对未经你独立思考过的一切都要存疑。必须经过自己的思考,想明白了,才能承认是真理。这是思考者最起码的品质,不是什么坏事情。爱因斯坦说过,独立思考能力是人的内在自由。头脑是自由的,你就不会盲从别人。教育的目标就在于培育这种内在的自由,而不在于灌输特殊的知识,不在于培养专家。爱因斯坦说:仅仅具备专业知识的专家无非是训练有素的狗。教育最重要的任务,第一是培养兴趣,第二是培养自主学习的能力。尤其是研究生,不应该只学死的知识。在学习期间,一定要学会自己学习,自己研究,自己安排自己的学习,自己知道自己应向哪个方向钻研。

  自主学习的能力是所有有成就的人都具备的能力,并且他们都非常重视,举爱因斯坦为例。我认为他非常了不起,他不仅是科学家,而且是哲学家、教育家,他对人类的智力品质和灵魂都有非常透彻的了解。在爱因斯坦去世前一个月,他的母校百年庆典,请他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在这篇文章里,他没有吹捧母校而是批评母校,也批评整个教育制度。他说:从我进校后就发现,按照学校的制度和教育方式,我不可能成为好学生,因为成为好学生就意味着认真听讲以及做很多作业,我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所以,我当时就下定决心,满足于做一个中等成绩的学生,然后我把大量的时间用于在我的屋子里向理论物理学的大师们学习。爱因斯坦虽然上了大学,实际上是自学的。毕业后,他又拒绝了学校的留校邀请。他说:如果留校的话,我就不得不写大量的论文,其结果是变得浅薄。毕业后他就在一个专利局做一个小公务员,干了8年,利用闲暇时间研究理论物理学,他的相对论就是此时产生的,他说那8年时间是他最有创造力的时间。

  我想各类杰出的人物他们都是这样的。我把它概括成一句话:向教育要自由。作为一个学生,你不能改变教育体制,但你可以争取你自己的自由。其实任何教育都是自我教育,任何学习都是自学。所以我很赞成一句话:学生在学校里主要就是要学会学习。你学会了学习,有了自主学习的能力,这是一笔终生的财富。有成就的人都是终身自学者,永远在学习,不需要老师。英国哲学家怀特海说过一句话: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将你在课堂上学的东西全都忘记了,将你为考试记背的东西全部忘记了,剩下的那就是教育。如果你什么也没剩下,就意味着你没有受过教育。那剩下的东西是什么呢?那就是好奇心,自主学习的能力,独立思考的能力,这些就是最宝贵的能力。

  另外我强调一点,就是智力生活的非功利性。智力生活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功利性。有一个古希腊例子令我印象深刻:毕达哥拉斯发现了勾股定理,杀了一百头牛来庆祝。在当时,发现了这个原理有什么用啊? 一点物质上的结果都没有,他感觉到的是智力活动得到胜利的这种快乐。我们应该通过学习和教育学会享受自己的智力活动,我认为应当形成这样一种习惯,智力活动本身就是快乐,就是人的高级属性的满足。你为什么要将高级属性的满足降低到低级属性的满足即所谓的有用呢?所谓有用,不过是吃好、穿好、住好,物质丰富一点嘛!为什么只去满足自己的低级属性,不肯去满足自己的高级属性呢?为什么要用低级属性的标准来判断高级属性的价值呢?这不是颠倒了吗?

  爱因斯坦说:欧洲伟大的传统就是为了知识自身的价值尊重知识。马克思同样也是这么看的,他不认为物质供应的极大丰富就是共产主义,他真正要达到的理想是什么呢?是这样一个社会:自由王国。自由王国是存在于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的,是以人的能力发展本身为目的的一种状态。到那时候,人的一切活动没有外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发展人的能力,就是为了享受人的能力。所以马克思认为的共产主义是必要劳动时间缩短到最小限度,所有社会成员花一点点时间就能满足自身的物质需要了,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用来搞什么呢?用来搞艺术、科学、哲学这些精神活动,只为了自己的喜欢,这才是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

  物理学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他有一段话讲得非常好。在一次讲座时,有学生问他:丁教授,你现在的研究有什么经济价值。他说:我不知道,但是诺贝尔物理奖第一届和第二届分别奖给电子和X光的发现者,这两项发明当时被认为是花钱最多而最没有经济价值的,后来的量子力学和原子物理学都是如此。科学最重要的是兴趣,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不是为了名利,利也包括经济效益。大师都有一种这样的眼光和看法。

  前不久,航天英雄杨利伟作了一次讲座,主办方请我担任点评嘉宾。他主要是说宇航经历,重点讲体会到了中国的强大,感觉自豪。后来我从哲学的角度作点评,我认为航天事业不仅仅是一个显示国力的事业,它更是一个精神事业,是人类的精神事业。人类自古以来就对宇宙充满了好奇心,古希腊最早的哲学家都是天文学家。最早的一位哲学家泰勒斯有个笑话:他整天看天,后来掉到旁边井里去了。他的侍女就说,你总是望天而忘记了地上的事情。后来柏拉图评论说:所有的哲学家都是这样的。古希腊还有个叫阿那克萨哥拉的哲学家,他是个富有的贵族,但是他把财产全部不要了,把身份门第也放弃了,整天就在家里想宇宙的哲学问题,后来有人就问他:你活在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他回答说:我就是为了研究太阳和天空。那个人又问他:难道你不关心你的祖国吗?他指着天空说:我很关心啊!天空是他的祖国。现在我们所讲的“世界公民”的概念,最早也是由古希腊哲学家提出来的。我说,宇航事业就是用技术的手段来实现人类对宇宙的好奇心,所以它是伟大的精神事业,是人类好奇心的满足。我为中国感到自豪,因为我们中国也能参加这样的精神事业。这样的事业在目前也可能是经济效益最小的领域,从这点上我为我们国家感到自豪。

  很多人问中国为什么出不了世界级的大师。虽然有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中国人,但他们都是在国外受的教育。我觉得根本原因就是太实用,什么东西都要问有没有用,我认为这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的一个弱点。如果一个国家中,凭兴趣学习的人越多,那个国家就会成为肥沃的土壤,最容易出大师。我认为中国的文化传统急需改变这一点,就是不能用物质的价值来衡量精神的价值,精神的价值是独立而神圣的。所以从这点说,智育的目标应该是培养纯粹的兴趣、好奇心、独立思考的能力、非功利的探索精神,而不仅仅是知识。  

  三、灵魂教育:尊重和实现灵魂的价值。

  灵魂教育分为美育和德育两方面。我觉得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还不是理性、头脑,而是灵魂。我说的灵魂,是指对人生意义的追求,动物是没有这种追求的。人不光是活着,而且要活得有意义。动物无非是度过生物性的一生,无非是活着。当然,假如一个人连活着都成问题,不得不为生存而挣扎,就很难要求他有灵魂的追求。可是,如果生存不成问题了,他就应该有、往往也会有灵魂的追求。如果让他仅仅活着,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他就会感到空虚和苦恼。我所讲的灵魂生活,就是指对高于生存的意义的寻求和体验。

  人生的意义是个无解的问题,但关于人生意义的疑问是自然产生的,一旦产生了就不容易抹掉、不再去想了。想这些问题是有好处的,尽管问题本身可能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想的过程让你的灵魂深刻了,让你的灵魂丰富了。人追求人生意义的过程,形成了精神生活的领域。最后你会发现是这样的:精神生活本身使你活得有意义,人生的意义取决于灵魂生活的状况。

  人生意义有两个内涵。一个是幸福,如果一个人活得很幸福,那么你可以说他活得是比较有意义的。幸福实际上是指人生的世俗意义。我认为幸福取决于灵魂的丰富,这就是我说的美育所要达到的目标。另一个内涵是德性,即道德和信仰,这是人生的神圣意义。我认为道德和信仰取决于灵魂的高贵,而这是德育的目标。灵魂教育的目标是要让灵魂健康地生长,其中,美育就是要造就丰富的灵魂,使人有丰富的内心生活,德育就是要造就高贵的灵魂,使人有崇高的精神追求。

  从美育来讲,现在有些家长似乎很注意孩子的艺术教育,让孩子学钢琴、画画啊,但家长的目标其实很功利的,想让孩子将来多条路可走。这是很糟的,败坏了孩子对艺术的感觉。审美教育的目标应该是灵魂的丰富,范围也应该更广泛,所有能熏陶心灵、使灵魂更丰富的活动都是审美教育。

  怎样使灵魂丰富?除了狭义的艺术教育比如欣赏音乐、绘画之外,我提两点一般性的意见。一个是要养成过内心生活的习惯。上面谈智力教育时,我说过人应该养成从事智力活动的习惯,现在谈灵魂教育,就是过内心生活的习惯。优秀的人应该有这两种习惯。我们平时总是在和别人一起聊天、谈话、办事,但是人应该留一点时间给自己,什么事也别做,什么人也不见,和自己的灵魂在一起,这叫独处。静下来,想一想人生的大问题,想一想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反省一下自己。现在的世界太喧闹太浮躁了,人们都生活在表面,生活在外部世界里,我觉得这很可悲。人不能只有外在世界,没有内在世界。人应该有“分身术”,我觉得学哲学就使我有了这样的“分身术”,我能将自己分成两个“我”。一个我到社会上去活动,另一个我是一个更高的我、精神的我、理性的我,一定时候就把那个我召回来,让他向我汇报。一定要有更高的我,每个人都有一个内在的更高的我,但是这个我可能没觉醒。哲学能够让人跳出肉身的自我,从更高的角度来俯视自己。应该养成独处的习惯。古希腊哲学家芝诺说:最好的朋友就是自己。一个人如果不能做自己的朋友,一独处就难受,这样的人对别人肯定没有多大益处,反而会造成损害。如果人没有自己的灵魂生活,那么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无非就是利益关系,就会互相争夺和打仗。我承认交往是一种能力,但是独处是一种更重要的能力,缺乏这种能力是更大的缺陷。我给大家一个建议,要给自己独处的时间,不管多忙,都要找个时间什么也别干,静静地想一想自己的人生。

  另外一个建议就是读书,读好书。要读“无用的书”,不要只读“有用”的专业书。这是英国哲学家罗素所提倡的。不能光读专业书,还要读一些与专业无关的书。文科有很好的条件,因为“有用的书”与“无用的书”往往是统一的。一定要读好书。我比较爱读书,但是还有许多好书没来得及去读,这是特别大的遗憾。当你读了从古希腊以来的哲学人文经典,你会发现这是莫大的享受。如果没有读,你是蒙受了多大的损失,可是正因为没有读,你还不知道自己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德国一个哲学家说过:人类的精神宝库是需要每个人自己去占有的。人类到现在有那么多的精神财富组成了伟大的宝库,但对每个人来说,这个宝库是外在于的他的,你必须自己去占有它。如果不去占有,它永远不属于你。怎么占有呢?就是去阅读。所以一定要把时间用在读经典和好书上面。我们很在乎享受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其实更应该在乎享受人类创造的精神财富,不要自己把自己的权利放弃了。这是我对审美教育的看法。

  最后一个问题是德育。我觉得对德育一直有一种狭隘的理解,就是把它仅仅看成规范的灌输。德育的目标应该是灵魂的高贵,即能意识到做人的尊严。对于人的尊严,讲得最好的是德国哲学家康德,他有句名言:人是目的,永远不能把人看成手段。他说:人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现象界的人,一个是本体界的人。实际上这也就是我讲的身体的自我和灵魂的自我。作为现象界的人是受限于自然规律的,而本体界的人是自由的。你从哪里看出是自由的呢?因为人能为自己的行为立法。人的道德法则实际上是逆大自然而行的,与生存斗争的自然法则相反的。能够不服从大自然的法则而有自己的精神追求,这是人高贵的地方,人的尊严就在于此。所以,作为本体界的人、精神的人,这个“人”就是目的。一个人如果为了物质利益去做不道德的事,他实际上就是把自己身上的那个高贵的、真正的“人”当成了手段,把高级属性当成了为低级属性服务的手段,这样做就是丢掉了尊严。同时,你对他人也是这样,要把每一个人都看成是有灵魂的、有尊严的存在,这样来对待他。

  现在大家都说道德滑坡,我认为可以从人的尊严的缺失中找到原因。前几年春节,中央电视台《对话》节目发了一百份问卷,向100名知名企业家调查他们认为最缺失的东西是什么,结果绝大部分的回答都是缺乏诚信和信任。做那个节目时,我谈到,中国传统里从来都缺诚信,因为从来都缺人的尊严的观念。什么叫诚信?就是我跟你打交道的时候,我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你,并且对你说,我一定会对它负责任的。这就是我对你诚实、守信用。当我对你这样说的时候,我是很有尊严的,是非常自尊的。那么什么叫信任呢?就是我要求你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并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对它负责任的。当我这样跟你说时,我是将你当成一个有尊严的人对待的。所以,诚信是以打交道双方所共有的人的尊严的意识为基础的。只要一方没有这样的意识,就无诚信可言。有人问我:我有尊严,他没有尊严,那我还对不对他讲诚信。我说仍然要讲诚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讲诚信就是告诉他:你是一个没有尊严的人,我不跟你打交道。

  说到信仰,我认为应该宽泛一些,不一定是宗教或某种统一的意识形态。在现在这个时代,不太可能有一种全社会统一的信仰,就算有也未必好。我比较欣赏把信仰变成个人的事,不再是全民族的事。个人应该有信仰,但是信仰不一定是信宗教。现在信教的人比较多,如信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我觉得这是好事。一般来说,信教的人在道德上是比较能自我约束的。但是,现在有很多信教的我不承认是真正的信仰,因为他们很多是从利益出发的。像那些烧香拜佛的人几个是有信仰的?按有人的说法,他们是在向佛行贿,求佛给他们一点好处,保佑他们平安。不光是普通人这样,实际上也有一部分宗教职业者也是这样,比如是为了解决饭碗问题。我有一次到普陀山的法雨寺,遇见一个小和尚,他正在做法事,中间休息时他就出来了,他正好在我旁边,我就问他:做法事挺辛苦的哦?他说:是啊,挣钱不容易啊。我认识一个西藏的活佛,他是个转世活佛,从小在印度学习,从没有到过内地。他的师父告诉他,他是地藏王的转世,地藏王的庙在五台山,所以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到五台山去。后来在我几个朋友的帮助下,他实现了这个梦想,陪着他上了五台山。到了五台山之后,我就非常担心啊!怕他失望。那真是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算命的、卖东西的。五台山既有和尚又有喇嘛,后者穿着和活佛一样的服装。那些人在干什么呢?有的在打台球,有的在听手机,非常现代啊!所以我非常怕他失望,后来我问他:你有什么感想?他说有两个感想:第一,我实现了我从小的梦想,我很高兴;第二,我不知道那些和我穿同样衣服的人,在这样一个喧闹的环境里,他们怎么样去想佛的道理。

  在信仰的问题上,我不反对信教,但是我觉得主要的形式不一定是信教。在我看来,道德如果达到一定水平,即从做人来说,从做人的尊严来说,意识到做人是有尊严的,人是有神性的一面的,你可以不相信神,但必须相信人有神性的一面,你做到了这一点,你有做人的原则,这样的人都是有信仰的,都是高贵的,这才是衡量有无信仰的标准。

  我想我就讲到这里。总的来说,教育的目标应该远离功利和实用,通过教育应该培养健康的、善良的生命,培养活泼的、智慧的头脑,培养丰富的、高贵的灵魂,如果这样,我们的教育就真正成功了。谢谢!    

  评论  

  付子堂:我们非常感谢我们尊敬的周老师给我们发表精彩的演讲。这个演讲可以说是我们周老师到校任职的就职演讲。以后这种演讲会有很多的,上学期大家也听了邓正来、邓晓芒等的演讲,这几位老师是我们的兼职教授。但是我们周国平老师不是我们学校的兼职老师,从今天开始他是我们的专任老师。  

  大家可能也感觉到周老师的讲座与其他老师的讲座是有区别的。我想在座的体会跟我一样,我们从周老师这里更多体会的是思想性。正因为如此,听周老师的讲座是一种享受。   

  今天晚上按坛规,讲座完后请嘉宾做一些简单的评论,同学们也可以通过纸条提问。首先我们请我们德高望重的陈金全老师。陈老师是周老师的同学,下面就由陈老师讲述他的想法。   

  陈金全:各位同学,我算不上点评,我这人缺乏批判精神,我介绍一下情况。周老师能成为西政的教授我既感到高兴也感到很突然。因为市委汪洋书记请他来做讲座,我跟学校汇报了,人事处态度积极力主引进周老师,所以三天就成功了。姚荣茂处长起了很大的作用。周国平和我1962年考入北大哲学系,我们哲学系哲学专业共两个班50个人再加心理学专业10人。他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但是作品最多,名声最大。他上大学时就是班上最爱逃课的一个,经常看自己的书。晚上熄灯后还看书,所以有时候还跟同学们闹点“小摩擦”。我感觉他现在是我们国家研究尼采较为深刻的人。他现在正在致力于翻译尼采全集,这是个浩大的工程,他认为可能一生心血都会耗进去。今年会出六卷关于尼采的研究和原著。我说你一定要在书上写上你是西南政法大学的教授。这也为我们学校的学术成果增添了新的东西。周国平也是我们北大哲学系知名系友之一。我们的知名系友很多,这一代就有周国平。有一次我在北大书店买书,有几个书商在那议论谁的书最好卖,他们认为周国平的书最好卖。90年代中期我接触周国平的散文,感到很有意思,他把哲学讲活了。经过与学校的商议,周国平就进入我们法史学科,这样法史学又增添了很重要的力量。我们不久还要隆重聘请蒋庆作为我们的教授,还是在法史,这样我想若干年以后我们有望申请国家级重点学科。西方这块的研究周国平挑大梁,中国这块有蒋庆还有俞荣根教授以及我们这些“旁边的人”。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他还会给我们讲课,下次还会到新校区去讲演。我希望留点时间给大家提问,谢谢。   

  付子堂:感谢陈老师一番评论,陈老师为我们学校的学科发展做了很大的贡献。蒋庆去年曾搞过一次讲座,上次我和陈老师一起到山里去请的。可能在不久蒋庆会回到母校讲课。还有我们有请我们学校年轻的哲学家曾凡跃教授发表感言。大家欢迎。  

  曾凡跃:我觉得好久都没听见这么精彩的讲座了。心里很震撼。从周老师的演讲看到了国家社科院和一般高等院校的差别。有一种诚然、超然的精神,一种自由的品格。我就围绕着今天周老师演讲的题目,简单的提几个问题。我认为现在的大学有几个看法:第一,讲大学变成了人才制造的工厂,从人文精神来看这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也是近代教育的功劳。相对于古代私塾来讲是一个进步。大学的目标还有“为社会服务”;第二,现在的学校是否应成为古代的书院?第三,古希腊时期的学院是否应成为现在学校的目标?从这些教育形式上培养出来的人是哪种人?柏拉图书院出来的人首先是智者;第四,学校应不应该成为游戏场所。我认为讲学校纯粹建成人文精神的乐园是不可取的,这是外在强加的。为什么说是强加的呢?这涉及到对“人文精神”的理解。“人文”是西方的“人文”还是东方的“人文”?我们应按照孔子的“仁学”来塑造人还是应该按照道家的思想来塑造?按照现代后现代主义的理解,柏拉图主义、本质主义等都是应该否定的。所以我们应按哪种人文精神来塑造这本身就是麻烦事。有没有“人文精神”,我们想这是问题所在。以前人们发现了“人性”和“人文”,但没有发现“人”。真正的“人”的出现事现在才开始,这就说明了我们对“人文精神”应该反思。现代有人认为大学人文精神的缺失是由于本身就没有“人文精神”,我们所称的“人文精神”可能是种假象,是“以为是人文精神的东西”。“人文精神”需要重估。大学要发起对“人文精神”的批判从而建构一个新的人文精神。那么新的人文精神是什么?这就回到了今天的讲座,我想就这个问题请教周先生。谢谢!   

  付子堂:非常感谢凡跃教授,下面我们有请张永和老师,张老师刚从剑桥留学回来。我相信张老师肯定会有很多新的想法跟大家分享。   

  张永和:非常荣幸能在此为周国平老师做嘉宾。我知道我是没有资格的,因为我不懂哲学,但是我还是愿意,因为这是零距离的接触。听了讲座,我觉得真正的哲学家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有思想的人”并不是说有一点小小的想法,而是深入的思考问题。我觉得周老师的立论主要是讲教育的问题。我最大的感受是一个人有知识是否代表有思想;一个人有技能是否代表他有思想。我觉得都不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就是有思想而不是有技能。所以我们经常给同学们谈到我们不愿意培养出一批法匠而应该是有思想的人。一个有思想的人并不是讲一些与我们完全无关的问题,他实际上是讲一些“深层的问题”。就像今天周老师讲的他女儿的事,这事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深层的事,而另有关切身边问题的人才是有思想的人。  

  今天周老师讲述过程中我也产生了一定的疑虑,这疑虑与教育本身不太有关。第一,关于人文主义的问题。人文主义最早还是文艺复兴时期由神性走向人性的过程中产生的。今天我非常有幸求教于周国平老师:就是到现代人走出神性以后,我觉得人自大了以至于我们对我们身边的很多生命现象都很忽略,我们没有将他们当作平等的生命现象来思考它。我读过一本书里讲过:动物的义务是什么?动物的义务就是被人吃。当时我就对这话产生了疑问。那我们人的义务是什么?也是被人吃。譬如说,我们在屠宰动物的时候,应让它们高贵的死去,而不能说它被我们吃我们就任意残杀。随意现在所反复发生的虐待动物的事件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人与动物的区别”,周老师刚才谈到了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同情心,而这种同情是人的本能。当然如果说到人与动物的本能,我在想动物是否也有同情心。霍布斯曾说过:人与人的关系就是狼与狼的关系。我觉得狼与狼之间的关系是很美好的关系。以为狼的义务感是不亚于人的。人是要“吃人的”。我有时候假想像狼生气的时候它们会不会说你们连人都不如。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人的意义”。周老师讲人的意义是高于生存的体验。我看过一些关于动物的书,书中讲动物的心理活动不亚于人。如猩猩在群中称霸时,它们追求一些高于生存的目标。所以我想问“人文精神”能否从动物中脱离出来?世界上一切生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谢谢!   

  付子堂:感谢永和老师,刚才几位老师都从哲学、法哲学的角度发表了看法,下面有请我校青年学者徐昕老师。徐昕老师硕士是从我校民诉专业毕业,博士从清华毕业,是诉讼界的新星。   

  徐昕:今晚的评论超越了我的专业领域,但付校长反复要我出席,高度尊重我的头脑和灵魂,我若不尊重校长,就显得有点没有“人文精神”了。也有位同事说,徐昕你不搞哲学,但还是有点哲学思想的。所以来这里,从非专业人士的角度谈点感想。  

  首先,关于人文精神。周先生对此表达得不十分清楚,但从演讲可以概括出三点:尊重生命的价值、尊重头脑的价值、尊重灵魂的价值,分别对应着人性、理性、超越性。大概这就是他所谓的人文精神。我有些疑惑,符合上述要素的就有人文精神吗?许多文人都是这么做的,但为什么中国的文人容易成为伪君子呢?人文精神是中国近十几年来一个热门、时尚以及用滥的词汇,大家的讨论往往流于空洞和表层,今天的演讲也有这种倾向。  

  第二,关于哲学。周先生提倡人追求精神生活,劝人向善。他谈到教育目标、人生真谛、培养小孩、教育手段、学习方法、自主学习、要有兴趣、有好奇心、要读书、读“没用的书”、读好书、读名著、要德智美体全面发展、要独处、一个人和自己呆着发呆、要反思、要做高贵的人,等等。但恕我直言,这些表达很有些常识化,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哲学思考,而甚至令我想起了人生观教育,价值观教育,思想政治教育,中学老师的教导,父母对子女、导师对研究生如何做人和学习的告诫。如果这也叫哲学,那么哲学的门槛太低了。我认为哲学的门槛是很高的,所以我虽然喜欢,但从来不打算研究哲学。哲学是学者的基本素养,不可缺少;但只有天才,才有可能成为哲学家,常人不应有哲学家之梦想。当代中国出了几位哲学家呢?有人说没有,有人说只有三个半。所以我告诫我的学生:对于法律人、特别是对于研究部门法学的人而言,不要走形而上之路。学点哲学有好处,但不要被它迷惑;喜欢它,但不必爱上它;爱上它,也不必嫁给它。在大学时代,我就读过周先生的哲理散文,诸如男人通过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对尼采的了解也源于周先生,但在被一个女人征服后,在读了尼采的著作后,就基本上没有再读周先生的作品了。实际上,我一直是把他定位于一位著名作家,而不是哲学家。  

  第三,关于尊重生命。尊重生命是正确的,谁都会说,但周先生的演讲还是有些空洞化和教条化。究竟什么是尊重生命呢?特别是当置于各种冲突之时,当如何判断?举个简单的例子,A杀B,B是否应当偿命?如果B应当偿命,是否尊重了B的生命?如果B不偿命,那么A的冤魂将如何散去?学界关于死刑的讨论反映了这种激烈的冲突。   

  和物质相比,周先生更看重精神性品格,认为精神生活比物质生活具有更高的价值。但他过于强调了精神的一面。关于物质和精神,一定需要分出主次吗?以追求物质为目标、少些精神信仰,难道就缺乏人文精神吗?在我看来,物质和精神是难舍难分的,物质是基础,两者应当实现有机地统一。朱自清不领救济粮,就有人文精神,领了就没有吗?不吃会饿死呀,不是说要尊重生命吗?古人说不食嗟来之食,有气节有人文精神,但乞丐难道就没有尊严、没有头脑、没有灵魂吗?为什么人道主义要求大力发展社会救济呢?   

  尊重生命,是否需要尊重其他生命的选择自由呢?周先生指出,没有灵魂的生活很可悲,人都希望活得有意义,但这些没有灵魂的人需要改变吗?他觉得当下是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许多人在欲望和快乐中迷失自己,灵魂空虚,而他期望唤醒人们精神的自我觉醒。但作为常人,为什么一定要从事精神探索呢?即便每天为生活奔波的劳苦大众,中国1亿的贫困人口,也一定要抽时间探索精神和灵魂吗?甚至还可以追问,为什么一定要追求人生意义,一定要活得高尚、伟大或者永恒呢?为什么不能满足自己正常、哪怕稍稍出格些的欲望呢?周先生觉得世人过得糊涂,天下混浊,唯我独清,而居高临下为他人指点迷津,但是否尊重了他人的人性和灵魂呢?而我认为,价值多元应当成为人文精神的一个基本要素。   

  周先生强调尊重人的生命,强调人与动物的区别,是否意味着人类中心主义呢?正如刚刚张永和老师也指出,对动物的生命是否也应当尊重呢?比方说,禽流感来,尊贵的人们怕得屁滚尿流,于是对鸡、鸭等禽类未经法律的正当程序而大肆屠杀,挖个坑活埋还要浇上石灰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这符合人文精神吗?最近几个月网上流行一个FLASH“我不想说我是鸡”,一只小鸡可怜兮兮地唱道:吃我们的肉我没意见,拿我的蛋我也心甘情愿,孩子他爹已被处决,孩子他哥被抓去做实验,这年头做只鸡比做人还艰难!   

  周先生演讲有一条线索,即强调人和动物的区别。他认为,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同情心、好奇心、特别是灵魂。实际上,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一个千古难题,说区别在于灵魂可能没有错,但灵魂是什么?这词解释起来似乎要比说清楚人和动物的区别还要更复杂。其实,人和动物的区别并没有想像得那么大,动物行为学家洛伦兹的《攻击与人性》、莫里斯《裸猿》对此作了充分的说明,莫里斯说道,人不过是一只大多数部位褪了毛的猴子,甚至有时人还不如动物。   

  第四,关于中西文化传统。周先生讨论人文精神与教育贯彻了另一条线索,即中西文化传统的对比,但却过于断然和绝对地区分中西文化传统的不同。他认为,中国文化传统缺少形而上学,缺少本土宗教,不追问世界和人生的本质,不讨论终极问题。周先生主张,中国文化传统缺少人的尊严这个重要观念。根据何在呀?他认为,中国人缺乏诚信,其根源在缺乏人的尊严意识。这样的解释是空洞无力的。比方说,某人欠银行1000万不还,是否有尊严意识无所谓呀,因为有巨额收益。而对于法学、经济学家来说,问题很容易解释,这是制度问题。不诚信,欠债不还,是因为在现行的制度框架内有好处,成本低,受惩罚的概率很小,所以选择这种行为。而要改变这种状况,也应当是变革制度,提高不诚信的成本。  

  中国为什么产生不了大哲学家、大诗人、大科学家?周先生指出,原因在于中国文化传统的实用性,因为中国文化传统重物质价值轻精神价值,影响到创造力和探索精神,而西方认为精神是人更高价值的实现,更愿意追问事物的根据,多具有纯粹的思想、学术、科研兴趣之人,研究只问真知而不问效用。他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更看重社会角色,没有执著的精神信念,与西方知识分子差别大。  

  我感到疑惑,按照周先生的讲述,西方文化传统是显然优于中国的,而人文精神也来自西方的精神文化传统。那么,我想追问的是,中国是否有人文精神的传统呢?周先生的这些概括,或者说转述的社会上流传的这些观念,是否妥当?中西文化传统真的是一个重物质、一个重精神吗?西方文化传统没有实用性吗?不重视物质价值吗?中西知识分子有本质的差别吗?在承认文化进步的基础上,我认为应当考虑一下文化相对主义的观点,凡文化皆有价值,文化无优劣,正如不能说英语优于汉语。  

  第五,关于功利。周先生指出,好奇心是神圣的,而功利心是它的敌人,智力生活是非功利性的,应当为知识本身而尊重知识。我认为,好奇心与功利心的关系并非如此。功利心并不可耻,它是人极其正常的心理,利益优先的、世俗的功利主义态度虽然不超越,但完全符合自然法则,也不会阻碍科学发展。甚至当今科学、经济、社会活动基本上源于功利心的驱动,都是基于追求收益最大化的经济逻辑组织起来的。周先生举例说,毕达哥拉斯发现了勾股弦定理后杀一百头牛大加庆祝,而这一定理当时没有任何实用性。我想,效用的含义应当这样理解,它既包括当期效用也包括预期效用,既包括物质效用也包括精神效用,这一定理的发现对毕达哥拉斯而言就是一种精神收益。为精神收益而行动,也是功利。科学研究具有功利性,或者说有功利的科学家,难道就没有人文精神吗?科研本身应当与其动机相区分。还有些自相矛盾的是,周先生推崇自由主义哲学,即所谓的允许利己,不允许损人。什么是利已?不就是功利吗?黑格尔说,恶是推动历史发展的杠杆。我想追问,难道基于恶的历史发展都是反人文的吗?  

  就此打住,作为非专业人士一定说了许多外行的话,不当之处敬请周先生谅解和批评,谢谢大家!

  付子堂:感谢徐昕老师的发言。请敬爱的张培田教授发表演讲。张老师也是法制史的博士。  

  张培田:谢谢主持人!对周老师我是久仰大名。今天的讲座对我的启迪很大。周老师从身育、智育、美育、德育谈了教育的问题;从“人文精神”角度阐述了他的观点。按照金开的传统,需要提点问题。我有一些问题想和周老师交换。  

  第一、周先生哲学思维局限在“人文主义”。关于“人文主义”,实际在人类哲学发展史上,对人文的关注已大大的超越了。罗素曾经有过论述:人类太关注人本身,有局限,会出问题的。举了两个例子,一,希特勒非常关心人本身,因此他根据尼采的理论认为人种有的是强有的是弱,因此要人种改造,所以造成了灾难。还有一个例子,人是分阶级的,所以以阶级斗争为纲也给人类造成了灾难。所以我认为“人文精神”在关注时,如果没有发展,局限人本身而没有超越,那么是有问题的。这是第一个想向周老师交换的意见。  

  第二、周老师解释“人文精神”为“人本主义”,而“人本主义”的立足是人性。但是对人的研究不仅仅是人性。因为人从本质上讲是动物,他还有兽性的一面。在不同条件下,人性与兽性会转化,这一点有很多实例。所以对“人文主义”的关注中少了对人的兽性的研究,这也是有问题的。  

  第三、关于教育的问题。我们是法律院校,造就的是法律人,造就法律人时到底是要将法律人引向何处。康奈尔校长讲:我们造就法律人的目的,绝对不是想造就讼棍,我们要造就的是捍卫正义和伸张正义正义的人。这个问题供大家思考。谢谢大家!

  付子堂:如果说陈老师的发言让大家感受到一种老到,徐昕老师的评议让人感受到一种激情,那么可以说张培田老师正好是一个综合。有请周老师作个回应。我们欢迎周老师。  

  回应  

  周国平:提出的问题很多,实际上我今天做的讲座,不是一个严格的学术性的,是针对当前教育与社会中存在的问题,从这个角度进行思考。“人文精神”成了我的一个武器。我要用它来对付现存的问题。“人文精神”到底是什么含义,现在各有各的说法,最早出现在90年代初。那时的“人文精神”是指知识分子边缘化的问题。我谈的是我的理解。我承认我所了解的“人文精神”是从古希腊开始。狭义的说“人文主义”是从文艺复兴开始的。关于中西的对比问题,我认为“人文主义”在西方有一个牢固的传统,而这个传统在中国是缺失的。我对中国传统中“人文精神”的评价不高。当然,儒家、道家中都有对人的精神的重视,但是往往在仁、义、礼、至、信这些方面具体解释起来往往局限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社会秩序。我觉得中西文化在这点上有特别大的差别,如果说人性分成几个层次:生物性、生物性、社会性、精神性。西方从古希腊开始非常强调两头,一方面是肯定人的生命本能,另一方面是肯定人的强调精神追求。生物性与精神性这两面都很发达。这两种特性所作用所产生的社会性是一个非常好的社会性。这种社会性一方面强调社会的价值,另一方面又能给精神追求提供开阔的空间。我们儒家文化有个弊病就是压抑生命本能,压抑精神生活,另留中间这一块。我觉得这样的社会性是弱社会性,压抑了个人自由。   

  今天我谈的东西,说是偏见也好,但这就是我的看法。可能我更深入的研究中国文化后会有不同的看法。到现在为止我认为中国应当接受古希腊的传统。   

  我应承认我不是个哲学家。近代中国没有一个哲学家能放进哲学史。徐先生认为我谈得空泛,而且都是常识我都承认。现在我觉得可悲的是很多常识的东西在我们这时代被忘记了。在我的概念中,讲哲学可以从学术方式讲,另外我所理解的哲学不是学术而是生活方式和智慧,以及对人生的理解。大家去看古希腊哲学家的文章,可能很多会被认为是常识性的东西,但是这种表达方式体现了他们对生活的理解。我们有很多东西是由观念造成的。这种观念就是标新立异。但是这样制造出的东西是不是一定是对的?这个问题可以存疑。  

  另外徐先生号召大家不要受哲学的迷惑,我同意。我说过:女人搞哲学,对女人与哲学都是损害。这样说是因为上帝知道我多么爱女人也多么爱哲学,不想见一个聪明的女人变得很枯燥,不想见一个灵性的女人很痛苦。我不喜欢枯燥的哲学。  

  我今天主要谈的是精神的东西,但我不否认物质的作用。而且我不否认“人文精神”包含着“物质性”的要求。同情心是以利己心为基础的。没有利己心怎样去推己及人。“利己心”不能做道德上的批判。既然是本能就是由道理的。人的动物性我不否认,但不能停留于此。我认为人更高级的方面还是精神性的方面,如果停留在动物性的方面,我认为是低级、违背人文精神的。  

  刚才提到动物的问题,我对动物很不了解。很可能一些高级的动物也有同情心,但是从根本上说,不能走极端的认为人不如动物。有的人不如动物,但总体上人还是更高级的。  

  刚才曾老师提了一个问题,认为按照我的观点,学校会成游戏场所。极端的推断,应该是这样。但不会那么极端的。但是学校在一定意义上应该成为游戏场。尤其是小学,大学也应包含这样的成分。我赞成卢梭的一句话:教育最重要的原则不是节省时间而是浪费时间,误用光阴要比虚度光阴更加有害。在希腊文里学校这个词的意思是“闲暇”。教育应该让学生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来想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我今天讲的还是针对现在教育中所存在的问题。现在教育问题已很严重了。我想我偏激一点这样做也不一定有多少效果。就讲这么多呢!   

  付子堂:感谢尊敬的周老师,今天晚上跟大家长时间交流。今晚听了老师的演讲,我想大家最大的感受就是在大学里不仅仅是学习更要学会做人。另外还要享受做人的乐趣,让我们用掌声再次感谢周老师。从今天起周老师就是家人了,我们欢迎周老师经常回到学校来。  

  感谢渝北的同学赶来,大家辛苦了。还要感谢科研处的领导和现场工作人员。大家晚安,再见!

  录音整理:王海涛宁天琪 陈福辉 黄裕聪 王霆

  编辑、统筹:蒋海松  

  编者按:本稿已经 周国平教授、 陈金全教授 、张培田教授、徐昕教授审阅。  

  (该讲座为周国平教授在西南学术大讲堂金开名家讲坛所做讲座)  

  附:周国平简介

  周国平,1945年7月25日生于上海。196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78年入学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系。先后获哲学硕士、博士学位;1981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工作至今。主要著作有《苏联当代哲学》(合著)、学术专著《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随感集《人与永恒》、《尼采与形而上学》、诗集《忧伤的情欲》、《只有一个人生》、散文集《善良丰富高贵》、自传《岁月与性情》、《今天我活着》、《爱与孤独》等;译著有《论辩证法的叙述方法》(合译)、《偶像的黄昏》、《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等。其中《周国平文集》中的两则寓言《白兔和月亮》和《落难的王子》被选入了初中一年级教材。其散文长于用文学的形式谈哲学,诸如生命的意义、死亡、性与爱、自我、灵魂与超越等,虔诚探索现代人精神生活中的普遍困惑,重视观照心灵的历程与磨难,寓哲理于常情中,深入浅出,平易之中多见理趣。他的作品以其文采和哲思赢得了无数读者的青睐,无论是花季少年还是耄耋老人,都能从他的文字中获得智与美的启迪。

蝉亦戈 发表于 2009-11-09 07:28

本会为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对这方面有成就的作家、学者应主动去联系,吸收入会。发稼兄,老马和周国平是一个单位的,找一下他应该不难:)

马长山 发表于 2009-11-10 00:48

不认识。
问问看。
退休至今我9年没有去单位了。一次也没有去过。

马长山 发表于 2009-11-10 00:49

但是院里倒是经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