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图画纸
两张图画纸张鹤鸣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爱好,从小喜欢涂鸦。上了小学,每次校里图画比赛,第一名非我莫属。因此,校里每次出大型画刊,必定让我画刊头。
有一次,镇里出了一期超大型的墙报,邀请我画一张特大刊头。我画的是“马、恩、列、斯”四大伟人的头像,是一幅水墨画。画在纸上时并不觉得什么,没想到一张贴出去便轰动了。我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时不时去“欣赏”,自豪地为刊头的作者作注解。因此,我这个“小画家”的知名度在全镇几乎家喻户晓了。
当时,父亲刚参加革命。本来,他是镇里屈指可数的名医,开了一家大医院。解放初,革命队伍里缺知识分子,经朋友举荐,他关了医院投身革命,成了家乡小镇的第一任副镇长。
土改时,人们从地主家抄出财产发给贫苦农民,发现有两张图画纸。父亲的同事把它交给父亲,说:“这两张图画纸送给你家的‘小画家’最合适不过了。”
父亲把两张图画纸卷成筒状给了我,我足足兴奋了好几个星期。因为此前我画画用的都是薄薄的信报纸,压根儿未见过这么厚的图画纸。我喜不自禁。想:这是父亲当副镇长应有的小小的特权吧。
我如获至宝地把两张图画纸展开来小心翼翼地压在席子底下。好几个月只裁下四分之一张,画了一张毛主席标准像,送给我最亲的亲人——外婆。我发誓:其余的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动用。
不料有一天,父亲急匆匆赶回家来,问我那两张图画纸呢?我说已经用了四分之一张。父亲叫我快去拿来。我舍不得,赖着不走。父亲便自己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于是便笑着对我说:“乖!快拿来,我有急用,下次加倍还你!”父亲从来没说过谎话,我相信了他。于是掀开席子,眼巴巴看着父亲把图画纸重新卷成筒状,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我等啊等的,一直未能等到图画纸失而复得,更不用说加倍偿还了。后来,听父亲的同事说,父亲将这两张图画纸主动退还,并作了检讨。这件事我再也不敢追问,对父亲许下的诺言再也不敢奢望他兑现了。不过,我很为父亲感到委屈:父亲关了自己那家心爱的大医院,投身革命,只领一点微薄的生活费。而且解放初期,为了对付国民党反对派的反扑,常常转移到深山老林办公。父亲为革命作出了很大的牺牲,为了区区两张图画纸竟然要退赔和检讨。这不是小题大做吗?太过分了吧!
不过当时条件艰苦,竞争对手少,所以父亲“官运亨通”,没几年便提拔到县里当卫生科长。还是供给制,没发工资。这样,家里生活更加陷入了困境。一大帮兄弟姐妹中,我是老二,母亲说我最乖,让我分桃家庭重担。我帮母亲养猪、养鸡、养鸭、还养兔子。一边读书、一边摆小摊:卖豆子、卖花生、卖甘蔗、也卖红烧豆腐干。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依然酷爱涂鸦,只是使用的全是薄薄的信报纸。对于得而复失的那两张图画纸我一直耿耿于怀。
长大后,才渐渐悟出了父亲言传身教的良苦用心。才懂得父亲取走的只是两张图画纸,留下的却是一笔精神财富啊。特别是走上领导岗位以后,那两张图画纸时时提醒我为官清廉。我两度成为一个单位和一个部门的“第一把手”,但却把别人梦寐以求的经济大权或基建工程全交给副手办理,自己即使因公需购买一支圆珠笔,也要交给副手审批。我想,当官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两张图画纸让我警钟长鸣,让我离职后心安理得,高枕无忧!
的确是一笔精神财富,难得,太难得!那段历史最令人难忘,如果对那段历史的忘记,则意味着背叛!
欢迎更多作家写这类的童年生活散记给《作文大世界》-----刘崇善:handshake
愿为官者都能时时提醒自己“还是小心谨慎的好!”,心中都有“两张图画纸”!
早上将张鹤鸣先生寄来童年生活散记转发给各位朋友,并向大家约稿,很快就收到竹林、凌鼎年、朱幸福等朋友的文章,蒲华清也来信表示考虑撰写,在此,对以上各位表示诚挚的感谢,也希望其他朋友尽可能地给予支持,使我们的栏目更加丰富多彩,以满足孩子们的阅读需求。刘崇善:handshake
我也想写我那文革尾的童年,整天批林批孔,整天批《三字经》,整天仇视资本主义,整天义务劳动——我那莫名其妙的童年!
建议《作文大世界》来一个童年系列,今昔对比,一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