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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鸣 发表于 2009-08-28 10:43

外婆坆前的无名小花

  外婆坆前的无名小花
                                          张鹤鸣

       肃立在外婆坆前,任思绪飞回到童年。

       童年时代,比奶奶更亲的亲人是外婆。奶奶有一句名言:对孩子的爱要爱在心里,决不能写在脸上、挂在嘴边。每天上学,奶奶都会给我一个铜板,作为奖励,但奶奶很严肃,很少与我们交流,所以,我只记住铜板,没能记住奶奶。外婆却不同,她对外孙的爱,不仅爱在心里,而且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半个世纪了,但外婆那慈祥的笑容依然时时在眼前浮现……。

       每年暑假,外婆总会捎来口信:坆山上杨梅熟了,小外孙快来呀!

外婆家有十多株杨梅树,我和大哥带着外婆做的干粮,一整天爬在树上摘杨梅,累了,便在祖宗坟头歇歇力,下一回棋。“疯”到与太阳一同下山。吃了晚饭,外婆在月亮底下为我们讲寓言、童话,讲天上的故事,然后,又让我们猜谜语。要是猜着了,外婆总是说:“我的小外孙真聪明!”

       要是猜不着,外婆总会一次次提示,尽可能让我们猜着了,好让她夸一夸小外孙。如果外婆提示了好几遍,我们还是猜不着,外婆总是耐心等待,而我和大哥呢,不耐烦了,嚷嚷着:“外婆,‘卖了吧!卖了吧!’”所谓“卖”,就是交出谜底。外婆说什么也不肯“卖”的,她让我们躺到床上再想。我和大哥想啊想的,便睡着了。第二天晚上,外婆再三提示,直到我们猜着了为止。接着,外婆又讲新的寓言童话故事,又让我们猜新谜语。怪了,外婆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小脚女人,可是她的肚子里却有说不完的寓言童话故事和谜语。我坚信,小时候,我的智力全靠外婆开发的。外婆绝对是我的第一个启蒙老师。

       因为外婆有一双小脚,走路的姿势和声音有点古怪,但是,由于有了感情,反而觉得特别亲切。有一次,外婆带我到树林里采松花,她的小脚走得不比我慢,动作也很利索,不一会,便采了满满一篮的松花,用筛子筛下黄黄的花粉,做汤圆、麻嗞时,撒上松花粉不仅好看,而且不会粘手了。

       每次到了外婆家,我们总是赖着不肯回家。非要妈妈再三捎信催促才与外婆依依惜别。暑假回来,便盼望早些过年。过年时,我们可以再到外婆家拜年了。外婆早早有所准备,宰了猪舍不得吃,腌成咸肉,再上山挖来冬笋,院子里种了各种蔬菜,等着小外孙来享用。外婆还从一个酒坛里“叮叮咚咚”倒出许多铜板,分给我和大哥,作为压岁钱。

       有一次,我情不自禁地对外婆说:“外婆,等我长大了,赚钱给您用!”

       外婆说:“等你长大了,外婆早就到黄泥山了。”

      “外婆到黄泥山,带我一起去!”那时我还小,竟然没有听懂外婆的话。

      “不,不,小外孙留着干大事!”是啊,外婆留下小外孙,50年后,小外孙还在怀念老外婆。外婆的爱是无私的,不图回报的。记得小时候,我酷爱画画,画了许多张毛主席标准像,一张张送人,画得最满意的一张我就送给了外婆……。

       后来听妈妈说,外婆病得很重,我们都很焦急,妈妈就把外婆接到家里来。我爸爸是医生,正好为外婆治病。听大人们说,外婆的病叫“血崩”,很厉害。我每天放学,便急匆匆回家,帮外婆洗衣洗裤子。外婆连说“罪过!罪过!”硬要自己洗,我说什么也要抢过来洗。心里默默祈祷:“只要外婆能好起来,叫我做什么都愿意!”可惜爸爸无力回天,外婆终究离我们而去了。妈妈和我哭得最伤心。……一晃20多年,我成家后去了一趟外婆家,看到我当初送给外婆的那张毛主席标准像平平整整地贴在板壁上方,足见外婆多么珍惜小外孙的这一份礼物啊!

       去年,妹妹告诉我:“其实,外婆是妈妈的后妈。”我一愣,问妈妈,得到了证实,我肃然起敬,更觉得外婆心地的善良,胸怀的博大。

      “外婆”是一个共有的词汇,外婆的真名我从未问过。我和夫人靠近墓碑,仔细辨认字迹,再次证实外婆是“继配”,但她没有名字,只留下祖宗的“李”姓。因为外公姓“干”,那么外婆就是“干李氏”了。外婆操劳了一生,临终连个名字都不许留下,我不觉感到一阵心酸。

       肃立在外婆坆前,浮想联翩,思绪万千。哦,何处飘来一股淡淡的暗香?原来外婆坟头长了一簇淡黄色的无名小花。我们清理了杂草,留下这并不起眼的无名小花。我想,她象征着外婆的情怀,飘荡着善良和博爱的幽香……

        (小时候,外婆给我讲的寓言童话故事陶冶了我的情操,开发了我的智力,终身受益。)

黄岩石 发表于 2009-08-28 12:36

心有同感,儿时的影响的的确确一辈子受用。

余途 发表于 2009-08-29 09:58

小时候,外婆给我讲的寓言童话故事陶冶了我的情操,开发了我的智力,终身受益。
祝福鹤鸣老师!

巴人 发表于 2009-08-29 16:31

缅怀。

wgidcw 发表于 2009-08-29 21:50

本帖最后由 wgidcw 于 2009-8-29 21:57 编辑

看了鹤鸣老师怀念外婆的文章,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奶奶。我奶奶是70年去世的,离去时84岁,当时算是很高寿的。我也不知她的名字,只知道奶奶叫桂余氏……

贺维芳 发表于 2009-09-01 00:14

鹤鸣老师的文章,引起了我的共鸣,读到最后,我竟然潸然泪下。

蝉亦戈 发表于 2009-09-02 06:21

《作文大世界》近期刊物即发-----崇善兄信中说到鹤爷此文。:handshake

长裙雨孩 发表于 2009-09-03 20:33

每个人心里,应该都会住着一个外婆...我也不例外.只是,我的外婆,她已不再,出车祸走的,当时,谁也不在她身边.后来,外婆,成了我们一家人永远的痛!

蝉亦戈 发表于 2009-09-04 16:45

本帖最后由 蝉亦戈 于 2009-9-4 16:46 编辑

我可没有鹤鸣兄幸运,外婆早就去世,我都没能见上一面。我奶奶住在徽州,而我六岁就去了上海,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记得她是小脚,是当地出名的美女,徽州话我叫她“拉”(la)。她抽烟,水烟筒很精致,装烟丝的嘴是活动的,上下自如。烟筒后一半是个不大的圆筒,连着个半圆型的盖,用来盛烟丝。细圆的通管,弯得很美,整个造型,莞如一件迷你型吹奏乐器,亮闪闪的,至今未问过到底是何种金属制成。记得她点烟的火苗是用草纸卷成的,每吸一次就得用嘴把纸筒头的火种吹燃点烟。见她吸时闭目自得的样子,听那烟筒里的水呼噜噜地响,我睁大了眼睛,心想一定是美味无比,也总想偷偷尝一下,只因操作麻烦,特别是我怎么也吹不燃那点烟的纸筒,只好作罢。六十多年过去了,“拉”也早已过世,她吸烟的样子却很明晰地刻在脑中。我写的这些,毫无意义, 也不会发表,和鹤爷聊天而已。:handshake;P

筱枫 发表于 2009-09-04 23:19

我从没有见过外婆,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因为她在我母亲12岁时就去逝了。可见我是个没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