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鸣寓言刍议 樊发稼
张鹤鸣寓言刍议 樊发稼
在中共瑞安市委宣传部和瑞安市文联的大力支持和本会同仁们的共同努力下,张鹤鸣寓言作品研讨会今天在瑞安华侨饭店隆重召开了。首先我代表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向瑞安市委宣传部和瑞安市文联的领导表示衷心的感谢,对来自北京、上海、贵州、湖南、湖北、河北、内蒙古等地的与会代表、嘉宾、专家学者以及有关媒体的记者朋友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对张鹤鸣先生本人表示由衷的祝贺!
我们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很少开个人作品研讨会,自从我接任会长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因此,这次张鹤鸣作品研讨会的召开,不仅是本会,也是全国寓言文学界以及儿童文学界的一件喜事和盛事。
今年6月,我在“中国寓言作家系列”丛书的《总序》中说:
《醉井》作者张鹤鸣,也是一位老作家。他的作品情节较丰富,故事性强,寓意很有现实针对性,尤其适合青少年学生阅读。张鹤鸣曾长期在剧团工作,创作过不少剧本。他的《猴蛙公主》一书,收入的是他多年来创作的寓言剧、童话剧和课本剧,多在学校演出过,颇受广大师生欢迎。
说起来真是惭愧得很,在此之前,对张鹤鸣这样一位写了这么多优秀寓言作品、创作了这么多广受欢迎的优秀寓言剧、曾经荣膺40多种奖项(其中有的是全国性大奖)盛誉的老作家,我居然所知甚少。
这次集中阅读了张鹤鸣的寓言作品,我感到他的寓言创作确有明显的优点和特色,比如如上所说的,他的寓言作品,题材(取材)内容现实针对性比较强。
上世纪五十年代,文艺界曾提倡作家要敢于“干预生活”,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倡导,当时曾产生过一批优秀作品,我称之为“批判现实主义作品”,这些作品正视人民大众的疾苦,敢于讲真话,对生活中违背社会主义原则、缺乏民主、贪污浪费、官僚主义等种种不正之风和社会弊端,予以尖锐的揭露和鞭挞,获得了人民群众的喜爱。但这样一批深具正义感的的作家和作品,很快被打下去,受到种种极不公正的政治待遇,这是历史的悲哀。但是,良知不泯的中国作家,是不会“根绝”的,一旦党的路线进入正确轨道、社会稍稍出现宽松气氛,他们便会重新拿起手中笔,对生活中的种种假丑恶现象,进行曝光、揭露、批判。我认为张鹤鸣就是这样一位具有磊落襟怀,满怀社会责任感的寓言作家。他的不少寓言作品,正是采用寓言这样的特有文学形式,对社会上、现实生活中的丑陋丑恶现象,进行揭露批判的。随举一例:他的寓言《醉井》,通过一个极为奇特的故事,以“老狼”之口,表达了对贪官、赃官的强烈憎恨和蔑视,对这种“五毒俱全”的社会毒瘤和败类的轻鄙和痛恨之情溢于言表。应该说,像《醉井》这样的寓言作品,是道出了人民的心声的。当然,张鹤鸣还有大量作品是批评和讽刺某些人性弱点和疵病的,如贪婪、自私、愚昧、不文明、经不起私利诱惑、守旧、缺诚少信、嫉妒、陈旧思维定式、封建迷信、争权夺利、推诿责任、挑拨离间、勾心斗角等等,限于篇幅,不一一列举。这样的主题和寓意,多能起发人深思的警示作用,必有益于世道人心。
另外,张鹤鸣创作寓言,表现手法有创新,有突破。
他的寓言,多采用“拟人体”,亦用“常人体”,或两体兼而用之。应该说,这是常见的手法。我认为,张鹤鸣有意识地将童话的艺术手法渗入、糅进寓言创作中,这是值得称道的。虽然这并非是他的创造,但他长时间着意于此,以较多的创作成果,具有鲜明说服力地证明了这种艺术途径的有效性及其价值,这是他的功绩。由此,直接丰富了中外传统寓言的表现手法。我们知道,早先,世界上大体上存在两种模式的寓言,即所谓我国的“先秦式寓言”和外国的“伊索式寓言”,前者指那种故事结尾或开头不直接点出寓意(教训),只有作品主人公结局或解释结局的寓言,如《韩非子》中《守株待兔》的结尾:“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狗猛酒酸》的结尾:“人畏焉。或令孺子怀钱挈壶瓮而往酤,而狗迓而龁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前者是主人公结局,后者为解释故事结局。所谓“伊索式寓言”,是指那种故事结束后,接着就是以一段教训话语点明题意的寓言。这一段教训话语,有的是作者总结得出,有的则利用寓言主人公说出来。如伊索的《狐狸和豹子》:“狐狸和豹子,正在争论他们俩谁最美丽。豹子说:‘我身上带斑点的美丽皮毛是举世无双的。’/ 狐狸笑笑答道:‘朋友,我比你要美不知多少倍。你的美丽在外表,而我的美丽是在脑子里。’”作品的最后一句,也就是教训为:“聪明比美丽更实用。”统观张鹤鸣的寓言作品,其创新出彩点是很明显的,可以说突破了上述两种模式,尤其将童话乃至某种小说的艺术手法输入进寓言中,便使寓言的故事情节明显丰富,这也就增强了寓言的可读性及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例如他的《猫头鹰受勋》、《森林王国的选举》,故事完整,情节推进自然有序,前者讽刺味道浓郁,又颇具喜剧色彩,思想内蕴令人深省;后者故事编织得也很生动,通过森林王国的四次“大选”,展示了各种角色各自的弱点及品质特征。言在此,意在彼。作品写的是动物世界里发生的事,实际是讽喻人间现实。两篇寓言都注意到了作品角色的“物性”,篇幅也较一般传统寓言长,《森林王国的选举》有4000字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一篇童话,或者可称之为“寓言童话”。在这里我应当说明的是,我们肯定和赞赏张鹤鸣的寓言创作突破传统模式,并不意味着否定前人的创造功绩,先秦寓言和伊索寓言都是人类文明和文化史上的瑰宝,经历几千年时代的汰洗,依然不能掩盖其璀璨的光芒,足可见其久长的生命力和珍贵价值。但是,时代在发展,历史的车轮永远滚滚向前,对前人的宝贵遗产,我们不可以固守,不可以抱残守缺,而是应该在继承、借鉴的基础上探索、革新、突破、发展,以适应新的时代、新的历史时期的需要。当然,我认为“先秦式寓言”和“伊索式寓言”,今天并非完全不可以写,只要写出新意,还是可以写的。寓言文学这个既古老又年轻的小百花园里,也应该百花齐放啊。
《喉蛙公主》是张鹤鸣寓言剧的结集,含童话剧、校园剧、课本剧在内,共70个剧本。又是十分惭愧,在此之前,对张鹤鸣编创了这么多优秀儿童剧,我几乎也是一无所知。据我知道,上海老作家孙毅先生是主要从事儿童剧创作的,成就很大,但他好像没怎么写过寓言剧。将寓言、童话编成剧本,供舞台演出,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可资佐证的是,将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改编成的越剧《海国公主》上演后就获得了18项大奖),恐怕除张鹤鸣外,国中并无二人。剧本归根结底是要演出的,要搬上舞台的,但张鹤鸣的剧本集《喉蛙公主》,同样也可直接供读者案头阅读。近来我怀着极大的兴趣看了这本书,被深深吸引住了;我可以想象出它的舞台演出效果一定是很好的。从这些文字文本,可以看出张鹤鸣具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戏剧修养,十分熟悉儿童生活和儿童心理。关于张鹤鸣的剧本,叶澍先生这次会上将作专门的论说,我就不赘述了。
最后,我想谈一下张鹤鸣的寓言诗。在张鹤鸣的寓言作品中,寓言诗占的比例很小。《醉井》一书中,收入的寓言诗只有《春夏秋冬》、《舵》、《太阳和它的黑子》、《莲的奉献》和《狮的新生》,其中《春夏秋冬》是一个组诗,含《春光》、《夏雨》、《秋叶》和《冬雪》。以上加起来,总共才八首。我很喜欢张鹤鸣的寓言诗。这些诗篇叙事(故事)和抒情结合得很好,而且抒情色彩浓郁,是可以当作抒情诗来欣赏的。作为寓言诗,寓意的袒示极为自然,毫无生硬之感。我尤其喜欢诗篇匀称舒曼的音步、美听的韵律(每诗均押脚韵,且都一韵到底),和谐悦耳的音韵和节奏,由此显示出张鹤鸣扎实的新诗功力。试看《夏雨》中的两小节:
高天上风神雨神正在精心调理,
密集的水珠呐喊着化作倾盆大雨。
电闪雷鸣夏雨把生机还给了大地,
花鸟虫鱼唱起赞歌欢乐无比。
热土上留下了夏雨的无限情意,
万物复苏唯有夏枯草奄奄一息。
夏雨滂沱日以继夜从不停息,
为拯救夏枯草雨神不遗余力。
每个诗句均以四字词组收尾,诗句与诗句节拍基本相同,暗合了新诗前辈卞之琳、何其芳当年提倡的“新格律”和“现代格律”。当然,极个别诗句还可以进一步打磨,使之更臻精致、无懈可击,如《冬雪》一诗中的两句:“麦苗在冬雪的羽翼中沉睡,/ 睡梦中萌动着丰收的希望。”两句都有一个“中”字,重复了;后一句“睡梦中”似可改为“睡梦里”(此处“里”为仄声,朗诵效果更佳)。同样道理,《舵》一诗第一节前三句均含有“海”字:“晨风从海面掠过,/ 扬起一海金波;/ 轻舟在海上疾驰,/ 溅起浪花朵朵。”第二句中的“一海金波”似可改为“万顷金波”。《狮的新生》一诗结尾处的情节出人意料,很好;但另一首《太阳和它的黑子》,未免一看题目就能猜出其寓意了。
希望张鹤鸣总结经验,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多更好的寓言作品来,为发展我国新世纪寓言文学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2007年8月21日匆草于北京南方庄寓所